老易其实也无聊得快长毛了,但他是带头老大哥,还亲口说过“我们四个要团结”,就给小山说:“要不我教你打太极?”
于是小山这个原本能坐不站,能躺不坐的人,暂时成了老易的徒弟,闲的发慌就打太极。
李英呢,拜托大婶们给她弄了一堆毛线,以前是没事儿就织两针毛衣。现在见祝良来了,又赶上下雪放假,立刻开始夜以继日的织毛衣——她打算给她儿子织个毛衣,祝良回去时候带回去。
青叶和祝良就窝在屋里,说话。
青叶说:“还没来得及问你呢,怎么突然就来了?小姨在电话里说年轻人总爱头脑一热,我觉得你不怎么容易冲动啊。”
“你还记得宋大哥吧?宋耀轩。他生病了,没了,就在我出发前的几天。”
青叶吃惊得定住了,“宋大哥没了?”
祝良就告诉了青叶他去看望他的情景,又说:“以前他们互相抱怨,她不爱回家,他不理解自己的选择。上次再去,宋大哥面容枯槁躺在床上,丽丽姐哭着说,早知道这样,她肯定会多跟他在一起,这意外和明天,真的不知道哪个先来。”
“就因为这个吗?”青叶仰头问,“你怕我有意外?”
“当然怕,你以为我是钢铁之心啊?什么都不怕。”祝良低头看青叶的眼睛,“还因为有点儿想你,觉得该趁假期来看你。”
两个人好久没说话。
青叶说:“我来了这儿以后,看见听见英姐妈妈和孩子的事儿,觉得自己以前有些钻牛角尖儿,可能,我那个……我那个妈并没有我想的那样不像个母亲吧。”
“这也不能怪你,你获取信息的来源只有奶奶和爸,他们告诉你的就是那样。”祝良说,“小姨送我去火车站,说妈兑换了五百美元,要我带给你。”
“你收了?”青叶立即坐起身,反问。
祝良摇头,“没有,怎么能要这个钱呢,咱们不缺,而且你最不爱欠钱了,这我还能不知道吗?”
青叶就笑了,随即又皱眉,“为什么她总是用钱解决问题?跟我爸那样的赖皮用钱,为什么跟我也要用钱?”
祝良拍拍青叶的手背,“你远在天边,要她怎么做?照顾生活,做饭陪伴,这无法实现,只能这样表达。”
青叶就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懊恼的说:“我怎么又被你说服了?真讨厌!”
小山和老易学习太极拳,总算有个事儿干。但第二天醒来就不干了,“不行,太慢,心急。”
老易就摇头叹息:你这么个毛糙性子,以后且得磨呢。
小山厚起脸皮找李英,“英姐,包点猪肉包饺子去?”
李英飞针走线的织毛衣,头也不抬,“要包你自己包去吧,我忙,没空儿。”
小山只好悻悻地回屋去,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子,推开窗户大喊:“老天爷,憋死我吧!憋死我算了!”
从白桦林里都听见了小山的吼叫,把祝良给吓了一跳。
青叶指指宾馆的方向,“是小山哥,不会是练太极拳走火入魔了吧?还是没事儿干疯了?”
“你不工作的时候做什么呢?青叶,”祝良问,“没有亲朋好友在这儿,又没有别的地方去。”
“我事儿多着呢,我可以看电视,还可以看报纸,看书,”青叶轻轻摇晃着一个树杈说,“有时候也跟胖大婶她们聊聊天。”
雪被青叶摇得纷纷往下掉,她又使劲晃,那雪就成堆的往下滑,她偏偏不躲开,就站在那儿,大笑着让雪哗哗的往自己身上落。等那一枝丫的雪都落完了,青叶被埋成了一个雪人儿。
“被冰雪封住的公主。”祝良拿个棍子柱着,正儿八经说,“你需要王子的吻来解开咒语。”
“别幼稚啦,我才不是什么公主。”青叶笑着,要抖落身上的雪。
“别动,索菲娅公主,请让你的王子用亲吻来解救你。”
“王子要奉献几个吻才能解开?”
“一百个。”
青叶不动了,站在雪里转着眼珠,时不时的笑出声。
祝良柱着个棍子从另一棵树趟着快到要腰间的雪过来,真是艰难啊,走到青叶面前,挺胸抬头捏着嗓子说:“索菲娅公主,请允许我吻你一百次。”
还没碰到青叶,青叶忽然往上一跃,搂住他脖子挂在了祝良身上,大笑着喊:“我是个遇见心爱之人自动解封的公主,不需要被亲吻,不需要一百个吻。”
祝良被青叶扑了个趔趄,手里的“权杖”咔嚓断了,站立不稳,俩人倒在雪地里。
天空很高,很远,雪已经停了。万籁俱寂。
“你看天地多广大,人多渺小。”青叶凝视天空对祝良说,“大自然真是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