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笙飞往了离雪鸾殿不远的凌虚殿。昨日之后,她与涵栎再未见面。涵栎那句问话令她一时语凝。如今回想起来,当时的犹豫就如一把剑再次刺入了涵栎的胸口,令她此时后悔不已。等了这么多日才终于等来涵栎的苏醒,她不能再失去他,更不想令他再受伤、失望。
来到凌虚殿入口,罗列士说涵栎已经睡下了,谢绝见客。可是卉笙不想再等一晚了,有些话她必须此刻就说,多装在心里一刻,对他二人而言就是多煎熬一刻。她遂传音给涵栎,说有话要说。过了很久都没有回音,她也不气馁又继续传音。就在第四次给涵栎传音时,她终于收到了涵栎的回信:进来吧。
走入凌虚殿,她才发现院中的两株樱花树早已枯萎凋零,院中也尽是一番衰落之景。踏着满地的樱花瓣揉成的道路,卉笙仿佛感受到了涵栎心底的那丝悲凉。她暗暗下决心,不论这悲凉因何而来,她都不会再让他独自一人承受这一切。
此时涵栎已经整理好衣衫,在书房等候卉笙了。
卉笙轻轻推开书房的木门,看见涵栎正立于窗前望着这一院残景。见卉笙来了,涵栎侧目望向她,二人目光交汇那一刻,他读懂了她眼神里的坚定决绝,她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惴惴不安。
一眼万年。
卉笙觉得纵有千言万语,此刻说出来都是多余。她爱他,这就够了。
卉笙目不转睛地看着涵栎,一步步走近他。涵栎也痴痴地望着卉笙,正准备开口:“你……”
突然,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了自己的唇,令他全身顿然一阵麻意,由唇及身,蔓延开去。他因惊讶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躲开,但卉笙却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此刻,她的脸离他太近,以至于他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太多思绪情愁他还来不及梳理,此刻他只想溺死在这一吻之中,不论日后他和她会变成什么样,只要这一刻,她在他身边就足够了。所以他也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将怀中之人轻搂近身前,一瞬便是永恒。
二人沉浸在这一吻之中,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不知过了多久,涵栎终于慢慢放开了卉笙。卉笙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二人终于能再次看清对方的脸。再次相望,涵栎看见了卉笙眼角残留的一滴泪,抬起手轻轻替她拭去。
涵栎轻声问道:“你还是来了?”
卉笙一边微笑一边落泪,轻轻握住涵栎的手说:“我来是想告诉你,我爱你。不论你有什么样的秘密,是什么样的人,我都爱你。”
涵栎望着卉笙清澈的眼睛,不禁动容,他眼波闪烁,一边窃喜一边又惶惶不安,他怯怯地问:“我之前问你的问题,你可有了答案?”
这一次,卉笙不再犹豫,不再踌躇,不再无言以对。她坚定地说:“涵栎,生老病死乃是天理命数,谁也逃不脱。生死轮回,乃是世间之法,不该被轻易打破。众生皆苦,可这芸芸苦难不该压在你身上,这逃不脱的生死劫,也不该由你去解。虽然爷爷和娘亲他们的离去,令我悲痛欲绝,我做梦都想他们能回到我身边,可我不会要求你去救他们,生死有命不可强求。他们的死不是你造成的,自然也不应该怪在你头上。反正,人死了以后,魂萤都会回到娑婆之泉。大不了,让他们多等我几年,回头大家娑婆之泉再见,不是吗?”
涵栎怔怔地听着,一字一句都没落下。听完后,久久说不出话来。他轻轻抬起双臂,再次将卉笙搂入怀中,这一次更用力地抱紧了怀中之人,一滴泪滑过脸颊,他轻声在卉笙耳边低语道:“卉笙,我爱你。”
卉笙在他怀中微微点头,一声哽咽:“嗯,我知道。”
回到沐阳殿,卉笙才发现自己的脸热得滚烫,方才凌虚殿中那一吻是如此的不真实,直到此刻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她还是想不明白当时是哪里来的勇气驱使她上去那一吻。温热柔软又潮湿的感觉仿佛还停留在唇边,她拿手指轻触嘴唇,顿时羞愧得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方才那一番相拥后,涵栎剑伤又疼了起来,卉笙赶忙扶他上床休息,一想到那一吻,卉笙便羞愧得不敢去看涵栎,借口不想打扰涵栎休息,卉笙逃一般地飞出了凌虚殿。
如今,卉笙捂着自己涨红的脸,不知日后当如何面对涵栎。
而此时凌虚殿内,涵栎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方才那一幕发生得太快,他还未反应过来,卉笙已经逃走了。一想到方才那一吻,他便不住地嘴角微微上扬。耳畔还回荡着卉笙的那些话语,他震惊又动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轻声自言自语道:卉笙,遇见你真好。
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样入睡的,第二日醒来时,已是巳时已过了。卉笙坐起身,昨夜发生之事还萦绕在记忆中,一想到自己仓皇而逃,她觉得还是有些不妥,遂决定再去一趟凌虚殿。
来到凌虚殿,涵栎正斜靠在前厅内的一张荣栖木制的卧榻上,乌丝垂落,睡眼惺忪。四目再次相对,二人都有些窘迫。一想到昨夜发生之事,卉笙下意识地将头别开,不敢去与涵栎对视。
涵栎端坐起身,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来了。”
“嗯。”
涵栎本是想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没想到这下气氛更尴尬了。他觉得两个人这么杵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看了看前方案几上的茶壶,开口说:“我给你倒杯茶吧。”说着正准备从榻上下来站起身,谁知突然扯着了伤口,疼得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又跌坐回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