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武岩能听见挥动斧子的人喘出的粗气,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清楚的察觉到对方的身形有多高大,就在那一刹那,武岩僵直的站在原地,等待着自己既定的命运。
异变突生
“砰”
随着一声巨响,武岩没有等到要他性命的那一斧子,他后知后觉的跌坐在地上,屁股上传来的刺痛唤回了理智,也是这刺痛,叫他看清了眼前恍如地狱般的一幕。
娇小的小姑娘像鬼魅般高高跃起,她的金色卷发遮挡住了月光,苍白的皮肤衬托着那双血红的眼睛,她的手指枯枝般拉长,细长的指甲上挂着一大片血肉。
鲜血的腥气叫武岩惊骇的失去了言语,他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脑子已经彻底停止了转动。
莎拉一脚踩在被她踹到的男人背上,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娇小的姑娘打倒高大的壮汉,最离谱的话本都编不出这样的情节。
不止武岩他们,还有从林子里攻出来的人。
莎拉的五指合拢,从男人的背心狠狠刺了进去。
尖锐的指甲刺破皮肤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睁睁看着莎拉就这么轻易的将男人的心脏从后背扯了出来。
莎拉随手将那颗还在跳动的心扔到一旁,她抬起手,眯着眼睛,似迷醉似享受的轻舔指缝残留的鲜血。
她此时比一切鬼魅传说里的妖怪鬼魂更可怕。
“你怕什么”莎拉自己打破了林子里的死一般的寂静,她冲武岩挑眉,“他不比你强,你心里认了输,武器就会脱手,没有我,你就会死在这儿,但你身边不可能次次都有我。”
武岩的嗓子像是被一只手掐住,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妖、妖怪”有人大吼一声。
大叫声,逃跑时被枯枝绊倒的声音此起彼伏。
莎拉没有再管地上瘫坐着的武岩他们。
她双腿的肌肉以一种近乎狰狞扭曲的方式膨胀,细瘦的双腿突然变得奇异纠葛,没人能看清她是怎么跑出去的,只觉得那是一阵从十万八千里外吹来的阴风。
男人正在逃跑,他什么都听不见了,鼻尖也再闻不到鲜血的味道,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字“跑”。
跑得越远越好,离那可怖的妖怪越远越好
他不是道士,不是和尚,也不是跳大神的神婆,他只是一个凡人,万万对付不了那样的怪物
安全了吧
男人实在跑不动了。
刚刚他还有力气发足狂奔,安全两个字一出现,他全身的力气突然消失。
他坐到地上,不断地喘着粗气,甚至以为自己要把命也喘出去。
“我看你跑得最快,怎么不跑了”一道沙哑的女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男人一愣“跑不动”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僵直地呆坐原地。
而在他身边走到了他的对方。
他终于在月光的照耀下看清,这是个有胡人一般长相的小姑娘,但她却又与胡人迥然不同,她血红的瞳孔,比起胡人还要更苍白的脸颊,长而锋利的指甲,都在告诉看着她的人她不是人。
她有着小姑娘的脸,嗓音却是成年女人的声音。
沙哑温柔,配着她的身材和脸,仅是声音就叫人不寒而栗。
男人惊恐的看着她。
莎拉还要说什么,就见男人脑袋一歪,头朝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莎拉“”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她颇有些生气的走到男人身边蹲下,先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脉搏和鼻息,确定对方没死后又扇了对方两耳光,确定对方不是装晕,便翻了个白眼,长出一口气,然后抓上对上的手臂,用蛮力拖着对方往回走。
要是没晕还能让这男人自己走回去。
现在只能靠她了。
“我,我给你包扎。”草儿忍着恐惧,从带出来的急救箱里拿出医用酒精和纱布,他们出来时叶舟都教过他们用法,所以人人都会。
除了草儿以外,其他人都维持着之前的动作,他们还没能从莎拉带给他们的震悚中抽身出来。
陈六靠着树干,嘴唇颤抖地问“她、她真是水蛭妖那、那指甲那么长呢”
草儿先用清水给陈六重新带着泥和血污的伤口,她不敢细细回想刚刚的场面,只说“姐姐她修炼了四百多年,应当是比寻常水蛭妖厉害的。”
陈六只知道莎拉是妖怪,却一直没细问,未料到对方竟然已有了四百多年的修为。
“行了,都打起精神,她再是妖怪,如今也在仙人座下。”武岩轻咳了一声,他撑着膝盖站起来,“那些人要杀咱们,她这才还手,没有她,咱们现在就跟那人无异。”
他指着那具被掏出心脏的尸体“回去以后仙人若没问,你们不许主动说”
他不敢欺瞒仙人,又怕莎拉因救自己杀人而被仙人赶走,只能想出这个笨办法。
虽然他认为仙人无所不知,但又认为阎王爷还有打盹的时候,仙人可能也不会时时刻刻关注他们,只要他们不主动说,就能保住莎拉。
至于仙人问起来他们是肯定不敢隐瞒的。
李四小声问“妖莎拉追什么去了”
草儿抖着手给陈六包扎,她小声说“追人去了吧总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受谁的指使,若只是偶然遇到我们还好,要是他们”
所有人都看向她。
草儿抿着唇说“要是他们早有预谋,图的不止是我们,还有仙人洞府,那便麻烦了。”
这话刚落音,雇员们反而轻松了“超市有仙人坐镇呢他们敢去,那便是自取灭亡,自找死路,自”
陈六“别自了,你自不出来了。”
雇员们笑起来,刚刚的恐惧一扫而空。
草儿了轻松了许多。
是啊,那些人最多只能欺负欺负他们这些良民,凭什么去找仙人的麻烦
就算他们去了,难道仙人还会任他们宰割吗
雇员们互相处理好伤口,又喝了点水,凑在一起互相安慰了一会儿,这才看见莎拉从林子里出来。
她没有把人吓到,在快走进的时候就冲武岩他们喊道“我抓了个活的。”
只是她这个抓,跟他们想象的“抓人”完全不同,她明明拖了个活的
昏迷的男人被武岩他们围起来,武岩让草儿去和莎拉说话,自己带着人把男人扒了个精光,把对方身上的匕首收好后,才开始仔细检查。
“武哥,你看这是不是”陈六从男人怀中掏出一枚串了红绳的铜钱。
武岩瞳孔微缩“给我看看”
他一把扯过那串铜钱。
铜钱上的陈年污渍早就擦不干净了,但依稀能看出那都是血渍。
“他们是当兵的”武岩哑然道,“当兵的才有这样的买命钱”
从前朝开始,但凡当兵的,将军都会给他们发一枚买命钱,只要有这枚钱,就能找阎王买命。
能从战场活着回来。
至于死了的那是买命的机会用光了。
可谁也不知道这枚铜钱能在阎王老爷面前用几次,因此但凡是兵卒,便时刻带在身上。
这枚铜钱便是他们的护身符。
“这里怎么会有兵”陈六声音尖锐道,“他们不去剿匪,为何要找上我们”
武岩抿唇道“他们是兵,不是铜皮铁骨的怪物,他们也要吃饭喝水,也会热,他们恐怕已经是匪了比匪徒还可怕。”
匪徒再如何,落草前也是良民。
但这些兵在落草前已经身经百战,他们不是那些土匪能比的。
“若是兵,便绝不止这几十人”武岩当机立断“连夜赶路回去”
莎拉虽是妖怪,他却不敢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莎拉身上。
雇员们连忙去找手电筒,陈六问武岩“这人怎么办”
武岩“带回去”
“把他弄醒,手捆起来,牵着回去。”武岩小声说“背着他怕他勒脖子,拖着他也只有莎拉拖得动,可真让她一路拖着,恐怕还没到超市,人便死了。”
陈六点点头“武哥,还是你想的周到。”
武岩也不自得,只说“别用水泼,你去掐他人中,再给几耳光,实在不行,便用火烧他脚心。”
两人正研究着“酷刑”,旁边莎拉对草儿说“他跑得最快,我就追他去了,其他人没管。”
她皱皱鼻子“早知道会这样,就该叫邹鸣一起出来。”
“不、不对。”莎拉突然高兴起来,“幸好没叫他出来。”
草儿听得迷糊,但她经常迷糊,娘有时候说的话她听不懂,这位干姐姐的话她就更听不懂了,因此也不深问,只点头。
她也不敢深问她以为自己干姐姐是个纯真善良的小妖怪没想到她干姐姐竟然是杀人如麻的大妖怪。
草儿缩着脖子,止不住畏惧,可又觉得既然她们已经结拜,她就不该怕莎拉。
这样多伤莎拉的心啊
草儿小声说“姐姐,你把指甲收收吧。”
莎拉看向自己泛着寒光的尖锐指甲,笑道“刚刚忘了,你看,现在收起来了。”
莎拉叹气道“武岩他们不行,还要多经历几次才能独当一面。”
“我在他们这个岁数的时候啊”
草儿“”
干姐姐好像娘哦。
她娘也爱说“你娘我在那个岁数的时候啊”
叶舟想过武岩他们可能会给自己带回来点什么东西或人,毕竟这次他们出去之前自己也跟他们说过,若路上遇到善人,那还是能救的。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们没给他带东西,也没带来“善人”。
而是这个时代的“土特产”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