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叶舟的反应伤到的莎拉打定主意,这辈子再也不在叶舟面前变成蝙蝠了。
叶舟只能在莎拉变回来以后哄她。
毕竟他自己也知道,刚刚他的反应,一定不会让人觉得好受。
可他活到这么大,真没见过莎拉这么大的蝙蝠,小蝙蝠可爱,大成那样,实在跟可爱沾不上边。
“吃不吃辣椒?我去给你拿一袋。”直到这个时候,叶舟才后悔平时没有多了解莎拉的喜好,“或者我陪你下五子棋?”
莎拉站在原地,她低垂着眼眸,落寞地说:“不用,我知道我长得很丑,很吓人。”
叶舟连忙说:“不丑,哪里丑了?只是有那么一点……一点点大。”
莎拉抬头看向叶舟:“那我变成蝙蝠,你抱我。”
“……”
叶舟一狠心一咬牙:“好,你变吧,我肯定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不管这句话是真是假,莎拉的表情一下就缓和了,她冲叶舟露出一个笑容:“不用了,老板,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叶舟又些许迷茫,没听懂莎拉在说什么,他问道:“你知道什么?”
莎拉:“知道你怕大蝙蝠。”
叶舟:“……”
这一路上也没见到过大蝙蝠,你怎么就知道了?
但莎拉没有继续说:“要不我晚上去找他吧,反正晚上,估计也没有人往天上看。”
虽然作为一只蝙蝠,她大得有些可怕,但在这个没有灯光,烛火黯淡的地方,只要到了夜里,就不会有人察觉到她的存在。
“那就辛苦你了。”叶舟,“观察他,但别直接去见他。”
“我只是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来我的,而且看他的样子,他也不像是奴仆。”
人能隐藏的东西有很多,但气质是很难隐藏的,那是骨子里的东西,想要隐藏或剔除,需要周遭环境发生巨变,让时间去改变。
对方跟在卫商身上,低头弯腰,穿着粗布衣裳,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比卫商更像“主人”。
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是一个奴仆,叶舟都要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两人说定之后,莎拉就去外面拿了包火鸡面去煮。
吃完之后,莎拉就准备出发了。
夜晚的临淄像是一座死城,许多百姓之前都用钱买了粮食,却没有买灯油。
大约是已经习惯了夜晚摸黑,所以偶尔房子里还会传来人声和走动声,却看不到火光。
莎拉从后面出去,变成蝙蝠后飞到屋顶上,再朝着卫商落脚的驿店飞去。
驿店里挤满了各国商人,驿店老板头一次迎来这么多客人,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还多请了十多个伙计,伙计们和老板一样,在驿店里穿梭不断。
对百姓来说,夜晚除了睡觉没别的事能做了。
但在不缺灯油的驿店,商人们还坐在大堂里喝酒吃小菜,聊着他们贩卖货物的见闻。
——至于他们带来的那些世家子弟和权贵使者们,都已经去了陈国公族世家的府上暂住,不会和他们一起挤在驿店。
“我回了魏国,东西不用我托人去卖,刚到都城便销售一空。”商人放下酒杯,微醺时得意说道,“以前卖货,都是我去求人,如今卖货,反倒是人来求我。”
别的商人纷纷附和:“以往那些权贵老爷们如何看我等?都当我等是臭虫!如今看那些老爷们争着给我送钱,痛快!这可真痛快!”
“来来!吃酒吃酒!”
“那大白兔奶糖,到底还是被赵商给垄断了。”
赵商得意的站起来,朝众人行礼道:“承让承让。”
“不过我看那超市,也不止有吃的东西,别的东西老板为何不卖?”有人放下酒杯,颇为遗憾地说,“我原想凑到另一边去看看,刚过去便被那冷面郎君拦住了。”
“我倒问过,老板只说除食物酒水外别的都不卖,并未告诉我原因。”
“他买了那么多东西,又修建了那么大的房子,为何不卖?不怕亏本吗?”
“你又不知他收东西花了多少钱,怎知他会亏本?”
“说不定果冻奶糖,都是他的家奴做出来的。”
商人们猜测着叶舟的货物从哪里来,但很快又开始猜测叶舟从哪里来。
“听他的口音,看他的容貌,不像陈人。”
“必然不是陈人,陈人哪里有这样的风采。”
现在的驿站除了外国商人就是伙计,没人会反驳他们,陈国伙计心里不忿也不敢说话,就怕被赶走,少挣一笔钱。
“我看像我们魏人,可口音不像。”
“你说像魏人?我还说像我们郑人呢!”
“瞎说,郑人可是出了名的丑,各国间,郑国人最丑,嘴唇又大又厚,你们的国君迎娶新妇时还说,郑国没有美人。”
“不过说起来,此次来临淄,我倒是发现百姓过得比以前好了,我从赵国带来的东西,他们竟然买得起了。”
“对对对,以前每次来,都只能把货物卖给世家公族,百姓可买不起。”
“这还真是新气象。”
“说及此,我倒是有件事。”蓝衣商人神神秘秘地说,“我听人说,如今陈国相国,正是超市老板。”
众人咋舌,纷纷惊呼:“商人为相?!”
“真是闻所未闻之事!”
“我看是陈侯有胸襟!”有人忽然站起来,一脸不忿道,“都说我们商人心中没有家国,可诸位扪心自问,可否为自家国君当过间人,探听过消息?但若士人为间,回国后便是高官厚爵封赏,再不济,也能得到一笔赏赐。”
“我们呢?为间危机重重,一有不慎便性命不保,可若是探听了消息,回了国内,能得到什么?各国君主说我们商人无国,可他们又要用咱们,用了又不给好处!”
蓝衣商人:“我看啊,陈侯不错,有此胸襟,何愁不能成事!”
商人们沉默片刻,终于说:“以前以为陈侯软弱,没想到是我看轻了人。”
“单这一样,陈侯就比他爹强了。”
“比他爷爷都强!”
商人们喝过酒后,赵商找上蓝衣商人,将对方请到了自己的房间内,刚一进去,他便问:“卫兄可是想留在陈国?”
蓝衣商人,卫商眯了眯眼睛。
赵商叹气道:“卫兄不必瞒我,若我要害你,也不会将你请到这里。”
卫商也没有隐瞒:“我确有此意。”
“陈国虽小,可国君有胸襟,我们商人最怕的便是权贵,权贵开口,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引颈就戮。”
“我虽爱钱,可也爱命,更何况留在陈国,也未必不能挣到钱。”
赵商:“卫兄有远见。”
卫商又说:“我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就是此人劝我一定要留在陈国。”卫商坐到椅子上,他脸上带笑,“那人当时比奴隶还不如,身上衣衫破烂,包袱也遗失了,只说自己是个士人,要到临淄来。”
赵商来了兴趣:“哦?此人何在?”
卫商:“就在马厩里,我收留了他,可他不愿意受我供养,一定要跟在我身边做事,也不愿意让我给他开个房间,只跟其他仆从一起睡马厩。”
卫商笑道:“此人倒是有几分骨气,我看他将来恐怕能成大事。”
赵商更加好奇:“那他来了临淄,为何还跟在你身边。”
卫商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他摆摆手:“这人惯爱打哑谜,他说他若有才,自然能被发现,他若无才,他便会老家继续种地。”
赵商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但嘴里还是要说:“看来此人确有大才,才能如此自信。”
卫商点头:“他说我待他好,施恩不求报,于是给我出了主意,好叫我能长久留在陈国。”
赵商还想继续问,卫商却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他站起来冲赵商拱了拱手:“夜深了,赵兄休息,我先回房去了。”
卫商说完便不顾赵商的挽留,迅速离开了房间。
卫国和陈国有些相似,都是小弱之国,但有一点比陈国强,那便是土地贫瘠。
卫商想起来都觉得好笑,不知从什么开始,土地贫瘠都变成强处了。
卫国土地贫瘠,百姓困苦,但也因此没有大国打上卫国的主意,但卫国也都在逃离卫国,他们宁愿去其它国家,哪怕语言不算通,习俗不一样,他们都不愿意再当卫人。
可最让卫商痛心的不是卫国的穷,而是卫国的国君。
卫国国君是个傻子——他是个比陈侯更软弱的好人,即位开始便被欺负,被世家欺负,被公族欺负,卫国本来就穷,还被四分五裂,世家不进贡,卫侯在看到对方哭穷的书信后竟然信了,不仅信了,还让对方接下来三年也不必进贡。
所以卫侯直接掌管的卫国都城,反而是最穷的城。
卫商觉得,卫国要亡了,这个国君当不了多久国君了。
他对卫国最后的一丝感情散去,决定离开卫国,不再当这个卫商。
原本他还在思考自己要去哪一国,结果还没想到就在路上捡了个人,一开始他还以为此人是不知从哪一家逃出来的奴隶,毕竟当时此人衣衫褴褛,脸上全是泥土,露出来的皮肤脏得发黑,赤着脚走在路上。
但很快他就发现,此人绝不是奴隶,甚至不是庶民。
他虽然脸很普通,但人绝不普通,说话有条有理,对各国局势了若指掌,明明十分年轻,却比许多老人都有见识。
偏偏他还说他从未离开过出生之地,对各国的了解,都是从商人和士人们嘴里得知。
这叫卫商不得不看重他,时间长了,他便问此人自己若要离开卫国,前去哪一国更好。
此人几乎没有犹豫的告诉他:“陈国,陈国十年之内,必强!”
卫商不甚理解:“陈国弱小,如今虽然有了个超市,但也不过是个搞买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