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直教少卿如芒在背,心脏狂跳突突。勒住马头调头折返,又往身后敌兵迎面直冲。
金兵大骇,尚不等回过神来,少卿却已疾若驰鹜,如魅影般蓦地闯进垓心。
他手中长剑呜呜轻鸣,隐约更有一层青芒跃然晃动,霎时便教近前数人命丧黄泉。而见同袍惨死,众金兵顿时大怒,数十条长枪大戟分从四面八方而来,誓要将其当场碎尸万段。
少卿紧咬牙关,将剑刃抵过头顶。“铛”的一声金铁交鸣,竟是生生凭借自身之力,抗下众人如此合攻一击。只是他虽犹可支撑,胯下坐骑却已力有不逮,鼻里喷出一片灼热白气,四条腿猛然向下弯曲。
他猝失凭借,就此从马背上摔落,电光火石间以剑尖拄地,自刀枪林立里一跃腾空。又右臂急转,掌心较劲,三尺青锋往前疾飞,摧枯拉朽般连将数人当胸贯穿,这才猛地插入一块偌大巨石之上。
彼时金军马队现身,追赶少卿等人一路向北。楚夕若忧心如焚,遂匀出当前一半人手,命他们转而前往接应。自己则拔出锵天,振臂一呼,率其余人等径直往那投石机处冲去。
渠料众人不过行抵中途,便见一旁林中麾盖招展。正是孙二虎披坚执锐,提领一干部曲亲兵笔直杀来。
倘粗略估算,此刻楚夕若所携人马可谓要比金军多出不少。但金人数目虽寡,大多皆为沙场百战劲卒,往往得要三四义军合力,才能勉强与其一人匹敌。再加主帅面前无不立功心切,一时竟反而将义军打得只剩招架之功,战线一度几近崩溃。
楚夕若额上沁汗,对此颇有些措手不及。眼见跟前不迭有人倒下,只得掣动锵天,接连杀伤敌众。乌光腾涌间激起鲜血雾散,不多时就连面颊上也都溅落点点殷红。
她于战阵中大张旗鼓,自然引来孙二虎别样注意。当下脸孔一沉,气势汹汹策马而来。
他手执一柄明晃晃的战斧,猛地斜贯疾劈。虽尚未触及肌肤,然上面浓烈血腥却已令少女几欲作呕,只得挥舞锵天,牢牢护在自己胸前。
自那夜一战过后,孙二虎已深深领教锵天之利,端的切金断玉无所不能。故在此次刻意避开其两边刃口,只以战斧猛然砍在剑身上面。
二者彼此撞在一处,发出阵偌大轰鸣。楚夕若手臂发麻,下意识向后急退,俄顷总算借一记虚晃势头站稳,随后进手数剑如行云流水,分别刺向孙二虎周身要冲。
孙二虎倒也沉稳,知以当前义军本事,时候一久必被己方全歼。遂一改最初气截云霓,转而招招式式严守门户。
如此一来,楚夕若却不由愈发心急。再加耳畔连番传来投石机所发凄厉嘶嚎,遂剑尖轻挑,直指孙二虎腕间脉门。
孙二虎不敢怠慢,又是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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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战斧以作招架。可未曾想她此举竟醉翁之意不在酒,眼见身前因对手撤势而现出一条罅隙,立刻倩影一展,翩若惊鸿,转而往那投石机所在纵掠而去。
孙二虎大怒,赶紧催马疾追,终于在战团边缘同她再度交起手来。
他高呼道:“楚姑娘!昔日汴梁一别,再见果然已是刀兵相向!”
这双方一个戎马倥偬,征战半生,一个武功超群,世所罕有,二者各使兵刃,又是接连二十余合斗过。孙二虎战斧呼啸,自空中舞出一轮慑慑残影。楚夕若气息一窒,却无暇同他理会,五指攥握锵天,反手一剑朝其小臂侧削。
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却为昔日广漱宫中不传之秘。孙二虎不明所以,照旧举斧格挡,可眼见那剑尖业已同自己不足数寸,随楚夕若玉腕轻转,三尺剑身竟忽改变来势,乌光大作间反而向上猛挑,直往自己颈间刺到。
孙二虎脸色剧变,仓促间只来得及将躯体斜倾,总算勉强躲过一桩飞来横祸。只是他本人虽得幸免,所乘坐骑却遭锵天正中,一声悲鸣后直接被其斩落马头,喷出滚烫一腔热血。
楚夕若大喜不已,登将孙二虎弃之不顾,继续往那投石机处急奔。
然孙二虎应变着实不俗,从马上跌落后只一个挺身,便稳稳站定脚跟,又抄起战斧,从后面汹汹杀到。而趁适才二人剧斗之际,更有一众亲兵前来护卫,刀剑交织如一面巨网铺天盖地,霎时反将楚夕若死死困在中央。
众军四下乱刃猛攻,楚夕若只得频以锵天护住自身。饶是如此,不多时却还是觉右肩吃痛,正是已被敌兵持枪刺中,顺势划开一道骇人伤口。
她倒吸一口凉气,左手化指,下意识凌空疾点。那持枪那兵士固然勇悍,毕竟难以招架,霎时兵刃脱手,自己也蓦地向后飞跌。
而见其所到之处,反将众同袍砸倒大片,四下哀嚎之声不绝于耳,楚夕若强忍吃痛,也忽在脑中寻思出来一计。当下锵天连纵,曼舞乌光,迫得身边金兵纷纷闪退不迭,自己则借机欺身直进,伸手抓在跟前一人背心。
电光火石之间,她又吐气开声,将其骤然掷出。这足足百十斤重之人竟被少女举重若轻,正砸在那三具投石机中,离此最近一个之上。
但听一声闷响传来,正是那军士脊背折断,口吐鲜血而亡。反观那投石机遭逢重创,一条转臂先是左右剧晃,同中间重物连接处的榫卯吱吱作响,随后终于再也难以为继,轰然间就此土崩瓦解。
在踏车之中,原本一众壮汉赶忙向一旁飞奔躲避,却仍旧有数人被这偌大机械压在下面,眼见已是活不成了。
“冥顽不灵!死有余辜!”
见投石机已被毁去其一,孙二虎两眼血红,一时几将满口钢牙咬碎。大吼大叫命部下闪退一旁,自己则要亲手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只是还不及他舞动战斧,远畔忽然响起阵阵马蹄嘈杂,俨然似有大队人马正往此间飞驰赶来。
孙二虎大喜,只道是先前所派出骑兵已将少卿等人剿灭,而今正好同自己形成合力。忙高呼鼓舞士气,令众部曲务必坚持不懈。可等扭过头来一望,霎时间竟不啻身堕寒窟,笑容瞬间僵死在了脸上。
但见远处尘土纷扬,一行人等于马上衣袂飘荡。最前头处,一少年眉宇峥嵘,目胜飞星,兀自催马极速向前。
他手中利刃寒光璀璨,沥沥暗红自剑尖横飙飞洒。等到双方业已接近,当即双足蹬空,拔地骤起,自人群中势如破竹。
“姓顾的!”
楚夕若喜极而泣,两行清泪瞬间溢出眼眸。又剑气昂扬,如开似辟,顷刻竟在孙二虎身上刺出大小十余伤口。
孙二虎脸色铁青,虽说所受之伤皆非致命,实则心中早已方寸大乱。眼睁睁见来人纵横奔行,生生将己方战阵分割,唯有疯也似的持斧左劈右砍,到头来却是浑然束手无策。
少卿大叫一声,认准剩余两具投石机奋而发掌。那庞然大物难以承受如此惊人巨力,摧枯拉朽般先后化作满地残铁败木。跟前焦油遇火则燃,眨眼腾起一片烟炎涨天,个中夹杂鬼哭狼嚎,以及人肉烧灼恶臭,端的恍若人间地狱一般。
“都与我撤回山上!”
孙二虎目眦欲裂,率领残兵且战且退。金兵久经沙场,倒也果真堪称精锐。即便在少卿等人如此突袭之下,一俟听闻主帅发令,登时掩护着各自动作开来。不多时纷纷在那山丘之上稳住阵势,又居高临下,朝义军连发箭矢。
此刻少卿已与楚夕若汇合,来不及彼此多说什么,遂命众军分从左右包抄。二人则同其余江湖好手迎头直进,身冒如蝗箭雨冲上山岭。双方再度白刃相接,顿教金铁交鸣之声响彻云霄,断臂残肢不迭从山上滚落坠下。
少卿剑势流转,连杀身边数人。抬眼见远处江夏城下烽烟滚滚,金兵早已踏过护城河堤,正借云梯向上攀登。墙上守军殊死抵抗,不迭将热油滚石向下抛掷,虽说局势依旧危如累卵,但好在投石机既已被毁,城防压力可谓减轻不少。
他心念电转,当下自怀中摸出预先所备火箭,指端较力将其射向当空。
那火箭呼啸嘶鸣,自天上绽开一团绚烂焰火,不多时江夏城门大开,自城中涌出一彪人马,最头前者身披袈裟,体型肥硕,手中两柄戒刀上下翻腾,大破敌众,赫然乃是慧能和尚无疑。
楚夕若倩影连纵,乌光暴涨浴血敌阵,又高声大叫道。
“金人大势去矣!随我为惨死同道报仇雪恨!”
众人心头一懔,念及遭金兵当众枭首六人,以及先前袭营时死难兄弟,顷刻间无不血红双眼。一时刀剑齐出,罡芒大作,搅动朔风凛冽迸飞。
孙二虎面目狰狞,怒极关头犹欲再战。奈何当前两边战线尽皆受挫,重重死境之下恐怕便教兵仙转世重生,实则也已再无回天之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