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川到书房的时候,宋绘月就坐在椅子里,什么都没做,单是这么坐着。
风还冷冽,恐怕要到过了寒食才会回暖,在冷风中,宋绘月坐的很沉静,甚至有点尘埃落定的意思。
管他张相爷是为了什么造反呢,反正他是造反了,她想。
晋王站在桌案前,慢条斯理的看信,重新丈量田地这件事他做完了,接下来,他要借着元少培的东风,走进度支去,理一理赋税。
两人是各忙各的,各想各的,然而有股看不见的亲密,让他们宛若一股绳,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谢川一走进来,宋绘月立刻站了起来,冲着谢川道了万福:“丈丈。”
谢川先和晋王行礼,然后微笑着问宋绘月家里都好不好,宋太太和宋清辉的药吃着怎么样,要是不好,就及时的告诉他,他再去找大夫,又问宋清辉现在如何了,汤汤水水的吃不吃的下,左邻右舍的香铺有没有为难他们。
宋绘月一一回答,都是好,香铺也很好——根本就不和他们来往,清净。
谢川慈爱的看着她,心想一年过去,月姐儿大了一岁,十七了,旁人在家里娇宠的时候,她操着一大家子的心,如今旁人嫁人,她倒是不怎么操心了,却比操心时过的还要累。
晋王请谢川坐,三人围着桌子坐了下,神情都很平静。
谢舟看着还有一把椅子,认为自己也很有落座的资格,不必王爷请,自行坐下,四个人正好围了一桌。
宋绘月开了口,轻声将李俊一事从头到尾分说明白,从太行陉开始,一直到昨天夜里李俊的猜测,不放过任何细微之处。
谢舟好几次想开口,都让他爹瞪了回去。
等宋绘月说完,口干舌燥的喝了口茶,谢舟已经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了。
晋王眼神锐利,眉宇间萦绕着一层戾气:“张相爷好本事,二十年前就开始兴风作浪,还作成了国柱,我自愧不如。”
谢川点头:“张相爷,确实有非同常人的胆量和见识。”
“可他造反干嘛?”谢舟想不明白,“当时张贵妃也生了燕王,虽然还不是贵妃,好歹在宫里站稳脚了,这个时候造反,图的什么?”
他看看晋王,又看看谢川,再看看宋绘月,希望这三个聪明人能给他这个愚笨之人一个回答。
然而谁也答不出来,只能是猜测,东猜西猜,都仿佛不是十分契合。
谢川沉默半晌,才慎重道:“当时先皇后不得宠,一直不曾有孕,太后强压着不许张贵妃在皇后之前有孕,今上愤然,曾言明‘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今上自己便是以贵而立,因此就算贵妃先于皇后有孕,皇后所生之子也为贵,
但是太后深知若是张贵妃先于皇后诞下皇子,那么自己去后,皇后还能不能有子,甚至能不能保住皇后之位,都不一定,所以不曾有丝毫松动,一直让张贵妃服用避子汤,今上抗争不过,这才有了王爷这个嫡长子,
燕王出生后,太后曾和宋祺兄说过,若是让燕王占了长子名分,今上再失心疯,要将天下拱手送给张家人,封张贵妃为后,那么燕王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嫡长,哪里还有晋王立足之地,
她不会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因此这‘立嫡以长不以贤’,王爷便是长,‘立子以贵不以长’,王爷便是贵,燕王要做储君,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王爷继位,才是长嫡承统,万世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