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暗叹自己这一顿打没白挨,凭借不浅的伤在今上面前大获全胜。
今上不仅痛斥了晋王,还让晋王务必将私盐一事遮掩过去,以免他们老李家颜面扫地。
至于那三百一十万两的亏空,燕王琢磨着,能不补则不补——李寿明总不能抄他的家吧。
于是他几乎是大获全胜的出了宫,回到王府,先将自己狠狠涤荡一净,以免无忧洞里的淤泥让自己得了疫病,又让太医给自己治一治满身的外伤,最后躺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问燕王妃:“张二伤的怎么样?”
燕王妃放下药碗:“皮外伤,不要紧,已经请太医处置过了。”
燕王当即道:“多亏本王那辆马车,否则他那小身板,不死都得残。”
随即他眉头一皱:“他不会是……”
他看了看燕王妃,犹豫着没开口,挥退燕王妃,让人请张旭樘前来,自己盯着床帐子想了半晌,心里是一阵阵的发凉。
张旭樘不会是故意和他换了马车吧。
在无忧洞里,让洞子里的亡命徒和洞子外的匪徒一起堵着的时候,那股绝望他现在想起来心里都发颤,而张旭樘却是明知道有伏,还把他给推了下去。
李俊说过的话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张旭樘会连累他。
金明池里,他的脑袋险些让人砸碎,也是为张旭樘受罪,今天这一场罪,也是为张旭樘受过。
他只有这一条命,但是张旭樘的仇人却是过江之鲫,拿着那大福船装上扔海里,都得装好几船。
不能再这么任由张旭樘摆布下去了,否则他哪里有命去谈大业。
燕王眨眼间想起来张旭灵。
张旭灵和张旭樘这两亲兄弟之间的差异,比人和狗都大。
张旭樘声明不显于外,然而那血腥之气已经如同春雨般,细腻无声地浸入了张党每个人心中,在见识过张旭樘的手段之后,他们回想起张瑞,都觉得张瑞是活菩萨。
张旭灵则是老实本分,怀揣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忠厚和善良,似乎没什么长处。
但他是张家人,是张旭樘的大哥,他在京都时,似乎张旭樘还并没有如此的人憎鬼厌。
燕王觉得,也许张旭灵回京都来,倒是可以唤醒张旭樘一二分人性,就算唤不醒,也可以替自己挡一挡。
正在燕王冥思苦想之际,张旭樘慢条斯理而来,多亏了马车坚固,让他只在脸上挂了一点彩。
张旭樘进了屋里,走到床边,俯身看了一眼燕王,坐在绣墩上,吩咐内侍给自己倒茶。
内侍给他端来一杯参茶,他喝了两口,随意道:“苦肉计不错,难怪晋王喜欢用。”
燕王听闻他理直气壮之言,便又冷出了一个寒颤。
他这边心里发着寒,张旭樘却是打定主意要对他温柔体贴,因此言词清晰的把来龙去脉解释一通,又对燕王的伤势做了虚假而周密的关怀。
张旭樘是字字有理,句句在心,燕王听在耳中,就感觉是冰冷的蛇信子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越缠越紧,让他呼吸不过来。
片刻之后,燕王动了动嘴:“叫……叫旭灵回来吧,多个人,咱们……”
“嗯?”张旭樘放下茶杯,手上攥满怒气伸了出去,最后却轻轻落在被子上,抚摸似的拍了拍燕王:“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