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岁进和薛岑跑的连鞋都快掉了,气喘吁吁地停在他们几个男的面前。
单星回正从汽艇上卸行李,见沈岁进跑的面红耳赤,问:“怎么了你们?”
薛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妈啊,吓死我了。我们俩在那块大岩石那里吐,那岩石背后长了鬼啊?跟嫌弃我们吐在它身上似的,一直铛铛铛的发出凿壁似的抗议声响,把我们俩吓的够呛。”
船长单脚踩在船头,从汽艇上拣行李递给陆地上的单星回,嘴里叼着的烟快燃尽了,随意弹在了沙滩上。
船长笑得面上风吹日晒的褶子都泛起了涟漪:“那是老许在凿生蚝,不是岩石上长鬼了。”
“老许?”众人面面厮觑。
“就是老许啊。这岛上除了他,还能有谁?”船长拉开嗓子朝着巨岩那个方向喊:“老许,出来,我给你送了几个孩子过来。”
名叫老许的男人,早就听见他们一行人在岸边说话了,悠闲地从岩石背后露出了半张脸。
老许冲船长扬了扬手里撬生蚝的螺丝刀,并没有开口说话。
沈岁进躲在单星回身后,悄悄地跟他嘀咕:“这人看着是真有点邋遢。他穿的是白背心吧?几没洗似的,都黑成了这样。还有,他怎么不剃胡子呢?居然还给胡子在下巴下面绑了一个小辫儿。他是不是这么多年没剪过头发啊?”
沈岁进从来没见过一个男的把头发留的比女的还长,那长度都快到腰了吧?
船长重新掏出了一包新烟,是他们刚刚上汽艇的时候塞给他的。
船长说:“你们把这烟送给老许,让他晚上照顾着你们一点。”
沈岁进:“不行,这烟是给您买的,您得收。”
其实肚子里想起的是渔具店老板的那句:在海上,不会开船的人,生死可全由船长说了算。
船长不要烟哪儿成呢?这包烟,就是他们五个人的生命保险。
船长让她别客气:“老沈平时对我们都挺客气的,有时候钓的鱼吃不完,他还在码头给我们分了。他钓的鲷鱼总是特别大,不卖给酒店,就兴送我们这些码头上找活儿的闲人。”
沈岁进听了,这才放心地把烟收回来,还甜甜地说了句:“您明天来接我,我们要是钓上大鲷鱼,我们也送您!”
那个老许看着不太好接近的样子,沈岁进捅了捅单星回的腰窝,给他使了使眼色,低声说:“你去送给那个许叔叔吧,我有点怵他的模样。”
刚刚他可是把薛岑和她吓得不轻,到现在脚底都有些发虚。
船长笑得前仰后翻,撑腰说:“你们还得感谢老许,你瞧瞧,没他这一出,你们还吐的云里雾里呢!这会儿是不是不吐了?”
这么一说,还真是!
沈岁进和薛岑互看一眼,发现此时胃里居然太平极了。
船长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全部卸了下来,稍稍嘱咐了几句,就开着汽艇返程了。
单星回拿着一包烟,换回来小半铁桶的生蚝。
薛岑伸脖子往铁桶里看了一眼,说:“就是这玩意儿刚刚吓的我们啊?老许送我们这个,我们也不会做啊,生蚝该怎么吃?”
沈岁进伸手捏起铁桶里的一片生蚝肉,啧啧说:“真大真肥,快赶上我在法国吃的生蚝了!法国人吃生蚝,在上头挤点柠檬汁,一口一个。”
薛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上上下下地摩挲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说:“这玩意生吃,不会闹肚子吧?我妈从来不让我吃生的海鲜,说是有寄生虫。有一年我和我爸妈去潮汕旅游,当地人有一道菜是鱼生,就是淡水鱼切薄片蘸酱料生吃,可把我们仨吓得够呛。”
陆威:“这世界还有广东人不敢吃的东西吗?不过生蚝我也不敢吃,一吃我就闹肚子,保准拉个两天两夜没跑。”
他们都有点拒绝吃生蚝,沈岁进把目光抛向单星回,“你拎回来的,你得吃啊!”
单星回:“你们这群怂货,就不能烤着吃吗?香港很多烧烤摊和酒吧里都有烤蒜蓉生蚝这道菜,卖的特别俏。香港人太喜欢吃生蚝了,配啤酒,一次能吃一打的生蚝。要是有点名气的烧烤摊,稍微去晚点,都吃不上生蚝,早就卖光了。”
沈岁进:“荒郊野岛,哪儿来的蒜蓉啊?”
单星回指了指远处依旧在岩石缝里撬生蚝的老许:“一会我去问问他。不过咱们还是得快点选个地方扎营,要往地势高的地方走,再去老许那儿借点淡水。”
薛岑觉得自己脸上的妆这会儿一定糊的特别狼狈,自告奋勇地要去跟老许借大蒜,“我去吧,我跟着去老许家,顺便去他那儿洗把脸。脸上妆跟油画似的,热化了,一点儿不透气。”
游一鸣自然跟在薛大小姐后面做小尾巴,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薛岑踩着尖锐的岩石块蹦来蹦去,别看老许站的地方不太远,要想在乱石中间穿行,还真得注意点脚下的功夫。
薛岑和游一鸣费了老大的劲,才到了老许的身边。
老许依旧自顾自地砸生蚝,眼睛突然落在薛岑的脚边,喊她让一让。
薛岑小心翼翼地从脚底的这块岩石上跳开。
老许弯腰捡起一个大海螺说:“你的运气真好,这是我捡过个头最大的猫眼螺,就吸在刚刚你脚下的岩石上。”
老许让她把猫眼螺也带回去,水煮一下就很鲜。
薛岑:“许叔叔,您家里头有大蒜吗?我们晚上想做蒜蓉生蚝,盐和油我们带了,但是大蒜我们忘带了。”
老许把自己的长发辫子甩到身后,说:“不远,就在坡上。大蒜我房子前面种了挺多,不过我才刚出来,刚刚撬的生蚝送给你们了,我得再撬半桶回去,不然我的晚饭没着落。”
薛岑点点头,累的拉着游一鸣就地坐了下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老许不停变化着位置,到处找生蚝、撬生蚝。
海边的岩石上有许许多多的小爬虫,很奇异,居然没有讨厌的蚊子。不是说海边的花腿蚊子最毒吗?
可能是这会儿被太阳曝晒的日光乾乾,蚊子这东西见不得光,它们就不出来作怪了。
岩石上,蚂蚁搬家一样不停行走的爬虫,让薛岑屁股刚坐了下去就弹了起来。她最怕这些虫子了,虽然对人类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多腿的昆虫总是让她从心底里感到恶心,于是她干脆坐到游一鸣的人肉坐垫上。
老许撬生蚝撬的很专心,大约这海岛上的物产资源,平时全部只供应他一人,便供大于求。才十来分钟,老许就撬到了大半桶的生蚝肉。
在老许撬生蚝的时候,薛岑的脑子里不由回荡着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还是最慷慨激昂的那段,铿锵有力十分激进。
是什么让一个精瘦的男人,独自在这孤岛上,伴海为生了半生?
老许因为常年暴晒在海边强烈的紫外线下,使他看起来,比他真正的年纪苍老了许多。据说老许才四十五六岁,他从二十岁的时候,就搬到这岛上住了。二十几年来,除了每隔半月去岛外采买点生活必需品之外,老许就从来没离开过这座岛屿。
可能因为这辈子没有结过婚,他整个人就十分邋遢,不太注重自己的个人形象。
虽然他很邋遢,但薛岑从他的骨相上看的出来,年轻的时候,老许应该是个浓眉大眼系的大帅哥。
老许撬好了今天的晚餐,直起腰,用手指卷了卷下巴上的胡子辫子,朝两个人叠坐在一起的年轻呼喊:“跟上,现在回去了。”
薛岑想起来,要不晚上就把帐篷搭在老许家边上吧?刚刚坐船,每个人都被海水淋湿了,他们需要借用淡水冲洗一下身上的咸腥味儿,不然会睡不着的。
薛岑从游一鸣的身上跳了下来,对老许喊:“许叔叔,你等等我,我去喊我的伙伴们一起过来。”
老许指了指远处的高坡,给她指明方向:“就在那个坡,你们一会儿过来就好。”
薛岑拽着游一鸣要往回走,“好嘞,我们一会儿去找您。”
老许:“你们一会儿别从岩石堆这里走,这里虽然近但路实在不好走。你们往东面,穿过一片红树林,一样能到我的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