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当遇见了她,他便成了一个扭捏矫情,处处刻薄,纠结造作之人。
他极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却也无法控制这样的自己。
他害怕再失去任何一个对他好的人。
这世上,待他真心之人屈指可数。
他不想逼走谁,却忍不住对自己对他人刻薄。
宁南忧脑中的思绪乱成一团,压在他心头,叫他有些喘不过气。
“可,我还需同你解释。”宁南忧叹了口气道:“我设此局,并非完全针对宋宗一人,我同样想让孟灾伏法。但若不以此局,恐怕孟灾这个平生小心谨慎至极,又有严重疑心病的人...恐怕难从乌浒而出,更别说...将他除去。孟灾多年以来的暴 政,早已让乌浒之内一团乱麻。且宋宗走私之路与孟灾多有牵扯。从内陆至广州边境走私的商路都有孟灾插手其中。若是,我单单除去宋宗一人,将来无论谁再任职广州刺史之位,都难免继续掉入广州此乱地、染缸之中,为利益所驱使,再与孟灾合谋,重行走私之事。我是想永绝后患。”
宁南忧牵着她纤细的双手,从未如此认真的说出这番话。
“这是我内心真实想法。真实真切。”似乎就差指天发誓一般,他的语气很是用力,“当然除此之外,我也有其他对于权势的野心。但我可以指天指地同你说,剿除走私商路...是我设下此计最初的想法。”
江呈佳一愣。
她从未把他行此事的缘由往这方面想过。她单单以为宁南忧是想要乌浒以及广州权势的支持,以便未来与宁铮、与邓氏抗衡。
宁南忧的话更使她觉得自己对他太过于苛刻。
究竟是什么,让她现在对宁南忧能想到的只有奸佞二字?
她又一次控制不住情绪,匆匆忙忙垂落双眸,反握住他的双手颤抖道:“谢谢。”
宁南忧问:“谢什么?”
江呈佳抑制着颤动,哽咽道:“你愿意同我说实话。谢谢你。”
宁南忧再叹,又一次搂她入怀,轻声道:“以后,我也愿意同你说实话,只要你肯信我。”
江呈佳靠在他怀中。
似乎这些年来,积压在心中的所有不快与痛苦都一消而散般。
暖和的秋风,没了往日的寒气,吹来了一丝夏末的潮热。
两个相互依偎的年轻人,互相解开了对方的心结,终于....终于得到了心灵的对望与信任。
季先之本是候在外院,但心中担忧江呈佳之伤势,在跟着千珊忙前忙后匆匆赶往主卧时,便与她一同听见了主子们之间的谈话。
一字一句,分毫未差。
这些缠绵悱恻的誓言,含着浓浓情意的对话叫千珊既感动又觉得肉麻。
待听完后,她已然忘记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面红耳赤的朝身边的季先之一望,恰好瞧见这中年男子朝她看来。于是便更替自家主子感到无地自容,心里想着,怎么她家主子正正经经的一个小姑娘能说出连珠炮般的情话?
千珊手中端着食案,对季先之结结巴巴道:“季...季先生,想来女君并无大碍...眼下这情势咱们也不便送药进去...要不咱们...回去吧...?”
季先之瞧着这小丫头满脸涨红,忍不住笑意,却还是刻板着面容,装出管家的严肃道:“既然女君无碍。咱们自然不必继续呆在这里。”
两人又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的转身朝北院外走去。
千珊把食案送回了东厨,叫仆婢们将早膳与药汤温着,便拉着小翠蹦蹦跳跳回了西院。
季先之望着这两个喜出望外的丫头,心中也替宁南忧高兴起来。
但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此时被宁南忧撂在书院里孤单一人的李湘君。于是,很快收了笑意,整理了仪容,朝书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