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土地其实并不太适合种植红枫树,但母亲的这位故人,却因她的一句话,想尽了一切办法在这里种下一片红枫。上百亩田地,全都被他改造成了树林。便是连庄院也以红木悉心搭建。这里的一切都是母亲那位故人六年的心血,听碧芸姑姑说...母亲后来被带到此处看到这里的景象时,泪流不止。她全然不曾料到那位故人会这样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当年她居于此地,看着满山满院光秃秃的田地,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想看枫林的满天红海,点缀一间嫣红朱砂般的小屋,拥有一片景色宜人的话语。便被那人记了六年。”
宁南忧颇为感慨的说出这番话。
年少时的他听碧芸讲起这座红枫庄之所以会建成的渊源,心中曾对母亲与她的故人之间那股纯真质朴,相互记挂、相互温暖的感情充满了向往。
现在,他再不用羡慕。青年牵着身边这个姑娘的手,微微笑着。此刻,他的心中也有了一份令他小心翼翼珍惜的感情,这份感情正如曹夫人与她的故人般,纯真而又美好。
“想不到...母亲曾经还有着这样一段故事。”江呈佳念念自语道。
她好奇这故事里的那位故人是何人,只是想到这也许是曹夫人的私事,看宁南忧如今这模样,想来,也是不知道那人是谁的。于是便放弃了询问的念头。只是长长叹了一声道:“母亲喜欢这庄院子...也是情理之中。若是有人这样用心对我,我怕是用一生也难报答他的情谊。”
一旁的宁南忧将这话听入了耳,露出温柔神情,将她揽入怀中,慢慢在林道上走着,心中却默默地将她的话记下。望着这满园的红枫,暗暗下了决心。
只要她不负他,从今往后,他的好,只对这一人。
正值瑟瑟秋风吹过,片片嫣红的枫叶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夫妻二人本是手牵手在林道上惬意地散着步。谁知此时,林院中突然窜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犬,晃悠着肥胖的身体朝着他们奔了过来。
宁南忧此刻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江呈佳身上,根本不曾瞧见前面有只肉嘟嘟肥呼呼的小犬奔了过来。
直到他身边这个姑娘发出一声惊喜呼声,奔上前叫了一声:“哪里来的可爱小家伙?”他才注意到自己脚边不知何时蹲了一只拥有一身雪白毛发,看起来软乎乎的小犬,正吐着舌头冲着他摇尾巴,圆不楞登的眼睛瞪着他瞧。
这浑身毛绒绒的动物令宁南忧立即吸了口气,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江呈佳弯下腰蹲在那只小犬面前,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笑道:“你怎么...还在林子里养狗?”
她随意朝身边的青年男子望去。没料到他青了一张脸,整个人发怔,站在那,丝毫不敢动,甚至于到了后来,整个人的身子都在以肉眼可见的状态,发着抖。
她这才想起来,他好像怕一切圆毛的动物。后来她还听季先之说,这世上除了鸽子、鸡、鸭、牛、马这些家禽他不会害怕外,一切圆毛的、或者会蠕动的动物、虫子,他都没办法接触。据说,这与宁南忧当年出征北疆有关联。季先之说他少年时差一点死于战场上,后来生生从死人堆中爬出来。自那之后,在看到圆毛动物或者会蠕动的虫子便会极度恐惧。就连鸽子、鸡鸭、牛马这些家禽,也是后来他自己逼着自己去接触,才渐渐克服了对它们的恐惧。但再让他去克服其他的惧怕,他却在也做不到了。
江呈佳考虑到宁南忧的惧怕情绪,便伸手要去抱那小犬,让它远离宁南忧。
可她才生出了一只手,那小犬不知怎得突然暴躁,扭头冲着她愤怒的汪了一声,遂即露出尖利的牙齿,恶狠狠瞪着她。
江呈佳一惊,被它吓到,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就在这一刻,那小犬又转头继续与她身侧僵站着的青年对视。
电光火石之间,这个僵直着身子站着的青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拔腿便往林子深处窜了过去。速度如离弦之箭般。而她脚边这只小犬也紧追着他不放,在林中不断狂吠。
江呈佳只觉不好,着急地跺了跺脚,二话不说也追了上去。
青年屏着声息,闷着气,一顿狂奔。跑到腿脚发软,又听见身后传来犬狗狂吠声,又咬了咬牙,闭上眼继续朝前头闷头跑过去。
没过片刻,后头追着的江呈佳便有些跟不上这一人一犬的步伐,又觉背上伤口火辣辣地疼起来。只觉哭笑不得,万不得已之时,她抓住了枫树枝桠,脚下轻轻一弹,施展轻功,跳跃着追至那只狂吠的小犬面前。随之,眼疾手快地抓住它的后颈抱到了怀中。
她压住小犬乱动的脑袋,好不容易在林中站定,平静下来,转身朝前头望去,发现这片广阔的枫树林早没了宁南忧的身影。
她登时焦急起来,想起他方才那种极度害怕,铁青惨白的脸色,江呈佳便懊恼起来。怪她未曾及时反应过来,还拉着他去小犬面前。
“昭远?二郎!”江呈佳在林中高声呼唤着,抱着那只小犬到处寻找宁南忧的身影。
她在这片林子里找了许久许久,直至天色渐渐暗下来,也没有找到他的影子。
江呈佳整个人陷入了恐慌与焦急中,在往前头寻去时,接着天际边的余晖,瞧见了躲在一堆枫树叶里的玄衣青年。
她一顿,蹙着眉头,弯着身子,接着昏暗的光,悄悄往角落里走去,“昭远?是你吗?”
江呈佳慢慢靠近,发现那影子惶恐不安地将自己抱作了一团,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将头牢牢地埋在胳臂间,不肯抬起头看她。
她靠过去,极温柔道:“昭远...我是阿萝。我来寻你了...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