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春娘不知如何开口同他说话,只是呆滞的站着。
付仲文冲她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她显然有些犹疑。
付仲文见她迟迟不肯过来,脸上的笑意便稍稍淡了下去:“我可是什么山中豹虎,叫你这样害怕?”
燕春娘连连摇头,这才慢吞吞朝他撵着步伐而去。
付仲坐于对几案前,命她坐在对面。
他见她一直低着头,面色含羞始终不敢看他,略有些尴尬僵硬的神色便稍稍缓了缓,遂问道:“你...唤做春娘?”
燕春娘乖巧的点点头。
付仲文又问:“姓什么?”
春娘这才开口道:“祖上姓燕。”
付仲文顿了顿又问:“燕春娘?”
她颔首低眉,规规矩矩的坐着。
付仲文替她斟了一杯茶,低声再问:“年几何?”
“今年十六了。”她声音甚小。
付仲文皱了皱眉头道:“你...如何沦落致烟花之所?”
燕春娘被提及心头痛事,脸上神色一变,更小声道:“路遇人伢子,被其人所骗。”
付仲文点点头,不再询问下去,虽换上了便服,便出了营帐,同军中兵将商议要事去了。
自那之后,燕春娘才逐渐与付仲文相熟。后来才得知,其实付仲文在她第一次入了他的军帐时,便已对她有了好感。只是他从未经历过感情之事,不知如何与她开口,又怕她认为自己轻浮,这才一连半月强装正经,未曾理睬于她。
他曾私下偷偷为她做过许多。他曾向与她相熟的几名兵将打听她喜欢的东西;曾让人在天不亮,她还未入军帐侍候时,在案桌上摆放她爱吃的点心;曾在她为了躲避花云馆老鸨时,为她一力挡下所有的传闻;曾在她失踪于山林时,马不停蹄的前去寻找。
只是,他羞于将这朦胧的情愫摆在明面上,更不敢靠近于她。
燕春娘得知这些后,心中生出了从未有过的酸涩与感动。
这世上,除了江呈佳,再无一人像付仲文这般,默默地给她一切温柔。
他不似那些占着她身子取乐,还要嘲讽取笑她肮脏龌龊的烟客;他不似那些馋于她美色的世家公子,只会强迫她行床第之事;他不似花云馆的老鸨与小厮,将她利用得遍体鳞伤。
他会与她谈论她喜爱的诗风,会与她共创词曲,会给予一切尊重。
她从前所经历的,让她失望,绝望,心灰意冷。
付仲文的出现,付仲文的温柔,使她仿佛重获了阳光与新生。
她与他互生情愫,期许终生。
那时燕春娘以为付仲文的家世与她并非天壤之别。后来确知...他竟是右扶风大士族付氏现任家主付博之嫡子。
这让燕春娘与他相守一声的愿望彻底破灭。
很快,得知他二人私情的付博,赶回了右扶风,用尽一切办法,将他二人分开。
付仲文不肯,付博便四处放出流言,污蔑燕春娘背负人命之案,夺人钱财,可耻黑心。
花云馆闹得天翻地覆,流言蜚语使得满城风雨。
彼时,燕春娘只要走在街路上,行人们总对她指指点点。
只是,她因付仲文一句话,一句等他,忍着所有悲痛与屈辱抗了下来。
年轻的付仲文如何能够敌得过老谋深算的付博。
后来,他们之间产生了分歧。
付博以北境总军之力为要挟,逼迫付仲文与燕春娘断绝关系,否则便让原本已成将军的付仲文重新从小兵做起,将他多年来凝聚的心血击溃。
付仲文要强好胜,军中的一切是他多年来以命相搏换来的。
他爱燕春娘,可他更爱权势,更放不下自己拿血肉之躯拼来的战功。
他选择了前程,却不甘与燕春娘分别,便选择将她藏在右扶风总军之中。
付博得知,遣去付府护卫当着重军营兵将的面以家法处置了付仲文,燕春娘不忍其受如此折辱,主动向付博提出离开右扶风,日后再不与付仲文来往。
她许下这种承诺,也确实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