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忧低声嗯了一句,抱着她不肯再放开了。
匈奴人这么一闹,小城之中,灯火燃起了大半,今夜注定不能继续安宁下去。
百卫冕带着守卫军四处禁严。
北地边郡城中闹得鸡犬不宁,就这么折腾了整整一宿。
近半个月以来,守卫军总是大肆搜查城防。一开始,这城内百姓如惊弓之鸟一般,总在夜半惊醒时,躲在家中提心吊胆,生怕官兵查到自己家中。到后来,百姓们渐渐习惯此事,便不继续放在心上,任凭守卫军查访。
翌日,天蒙蒙亮时,董道夫便带着人早早的等在了客府面前,要将邵氏兄妹带回都护府上。
暖屋中,宁南忧换好了衣裳,站在门槛内,等着江呈佳出来。
当后面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宁南忧便知她已收拾好行装,于是面带笑容转身望去。
只见她身着一袭烈红长裙,洁白无暇的脸上扬着耀眼的笑容,正深情注视着自己。
宁南忧心口猛地一紧,瞳孔速不可及的放大。梦境里那抹烈红身影与眼前人重叠在一起,惊得他浑身发麻。
郎君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不知是何故,竟露出恐惧之情。
江呈佳唇边的笑意随着他此刻的变化剧烈的神情而收敛,皱了皱眉心,向他走过去道:“这是怎么了?你的脸色突然变得这么差?”
梦中情境重回他的脑海,他仿佛看见了一个红衣女郎在他眼前,被一把银光泛寒的利剑狠狠刺穿了胸膛,倒在他面前的模样。
一股莫大的恐慌从他心头向他身体的每一处扩散,宁南忧觉得心口有些窒息。
江呈佳见他沉默不语,且一脸惨白的看着她,眸光一顿,神色担忧道:“你到底怎么了?难道...是身上的伤又疼了?”
那噩梦的阴影勒着宁南忧的脖颈,使他头晕目眩。
窒息良久,郎君才倏然从恐慌中惊醒,猛而惊的吸了一口气,揪住自己的衣襟,憋了几秒后,低着头大喘了起来。
江呈佳立刻紧张道:“你真的有哪里不舒服吗?二郎,你别吓我。”
宁南忧脚下步伐绵软,蹬蹬往后退两步,重重的倚靠在门框上,额上虚汗层层。
他咽了口气,重新调整心态。看着眼前毫发无伤的女郎,他低垂着眼眸,尽量抑制心中起伏的情绪。他自嘲起来,许是噩梦做多了,偶尔的巧合令他如此心惊。阿萝只是碰巧穿了红衣罢了,也并没有其他不妥。
宁南忧在心底这样安慰着自己,才慢慢平静下来。
少顷,他才整理好情绪,抬头看向江呈佳,然后冲她微微一笑,故作轻松的逗趣道:“阿萝今日穿红裳,过于惊艳。让我心如捶鼓,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了。”
女郎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以后,雪白的脖颈悄悄染上一层淡淡粉红。
她嗔道:“你真是...胡说什么呢?我懂了,你方才是故意吓我的?”
她又朝他瞪了一眼,娇气的甩了甩衣袖,故作生气的背过身,假装不理他。
宁南忧惊骇之余,仍有些没有缓过劲儿来,此刻并无心思与她调情,于是只是淡淡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便朝屋外行去。
江呈佳傻愣愣的看着他离去,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嘴里嘀嘀咕咕,心里想:难道自己哪里惹了他不悦?才让他这么反常?
她顿了一下,低头仔细打量自己的这身烈红长裙,然后迅速察觉了什么,又重新钻回了屏风后。
宁南忧大步跨足,行至石子路上,才恍然发现江呈佳没跟上来。于是一拍脑袋,准备回去找她时,便见照壁后有一白色身影怯生生冒出个头来,提溜着眼珠子望着他。
立在石子路上的郎君表情微怔,皱皱眉看着她。他朝她招招手道:“阿萝,怎么不过来?”
女郎眨眨眼,这才小心翼翼从照壁后朝他这边挪步而来。
她拽住他的衣袖,左右摇晃,撒娇道:“我穿那身绯裙,是想着吸引邓情的注意,让他少放些心思在你身上。但你既然不喜欢,就应该开口同我说。我换就是了。你别生气。”
江呈佳此刻已褪去红裙,换了一身雪白的广袖直裾裙,无比乖巧的站在他面前。
宁南忧听着她的解释,只觉得又感动又好笑。
江呈佳完全会错意了。她以为宁南忧方才突然惊变的神色,是因为她故意改穿红裙的缘故。
他浅叹一声,看着女郎穿着一身没那么晃眼的雪白衣裳,心里想:这样也好,这样与他梦中情景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也不必那样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