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飒不想继续寒暄下去,收起笑脸,往堂上一扫,便瞧见了跪在侧边,被五花大绑的素衣小郎君。
他的目光略微一顿,有一瞬疼惜闪过。但这丝情绪被他很巧妙的遮掩了过去。萧飒指着素衣小郎君说道:“都护将军这是在做什么?堂下被绑的这是何人?”
他走到小郎君面前,扫视了一眼,表情自然的向邓情提出疑问。
邓情在萧飒与邵谦之间来回探看了一番,压住眸中的疑惑,低声答道:“让刺史大人见笑了。这名小郎君是我府上犯了错事的客人。方才我正在审问于他。”
萧飒颔首抬颚,目光流转,将堂上众人都打量了一圈,随意询问道:“不知这小郎君犯了什么错?”
不知为何,邓情总觉得萧飒在套他的话,双眸一定,警惕起来:“不是什么大错。就不劳刺史大人费心询问了。”
虽说这么多年,萧飒并没有插手北地的事宜,但那北地郡太守李安,却是萧飒安插的人。
李安此人,虽说贪恋歌舞,却是治地的一把好手,表面上并不与邓情起冲突,但背地里总是能抓住他的一些把柄,或者查到他所行的违规贪法之事。
但,李安听萧飒授意,并不为难邓情,案子查到最后,总是能在最后一步止住,抓住邓情手下过错最盛之人,当成元凶结案。
十年如一日,这么多年来,邓情手下办事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除了董道夫与安富满是他封官登职、有名分有出处的府衙曹吏使之外,替他在外围办事的人,几乎每隔两年就要重新培养。
因此,邓情与李安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但两人未曾撕破脸的缘由,大抵还是因为李安没有把事情做绝,从来不将查案的手伸入都护府中。
而今,萧飒不期而然的出现,使得邓情心中忐忑不安。令他不得不防备起来,倘若此人有心想抓他贪渎的证据,那么不仅都护府会被下狱审判,整个邓氏都有可能会因此被牵连。
萧飒见邓情言语退避,不肯如实相告,便勾眉佻笑,身上的尊尊贵气蓬勃而散。
他淡淡转身,勾眼看向邓情,轻笑道:“我也知,都护将军不想让我多管闲事。但堂下这位小郎君的事情,我却不得不管。”
邓情显然一滞,心中咯噔一下,眯眼望向萧飒,故作镇静道:“刺史大人...请恕下官愚昧。您为何一定要管这位小郎君的事情?”
萧飒不正面答他,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本官为何管他的事情,都护将军之后便知道了。还请将军告知本官,这位小郎君到底犯了什么事?”
他已自称本官,便说明,这不是在私下求他,而是公事公办,想要审他都护府的案子了。
邓情晓得,如今这场面是躲不掉了,眸中暗色略深,仍客气道:“萧大人。这位郎君犯得乃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如此之罪,既然是在北地郡城之中发生的,又是我府上的客人。自然应该由我处置。您还是莫要管了吧?”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萧飒不要多管闲事。
可堂上的这位中年男子却并不是个怕事的。他个性坚毅的脸上浮出一抹讥笑:“都护将军一再强调此事不归本官管,莫不是...此案中有什么蹊跷存在?”
邓情有些恼了:“萧大人,你这是何意?下官乃是按照法度审理此案,绝无半点偏私。”
萧飒故作意外,眼梢微翘,勾着看他,冷淡道:“本官似乎并没有说都护将军偏私吧?”
邓情被他噎住,一时之间找到话来回怼。
站在他身边的董道夫,眼见自家主公被压制,便想上前驳一驳,却被邓情抬起的手臂拦住。
萧飒无视这两人的小动作,缓缓转身,踱步至邵谦的面前,仔细看他神色。
素衣郎君的气色惨淡,衣裳之上带着斑驳血迹,看着很是骇人。萧飒的眉宇极快的蹙了一下,又迅速展开。他抬手朝门前候着的两名小厮招了招手,启唇淡雅道:“你们两个,过来替这小郎君松绑。既然都护将军不肯将案情如实相告,本官只有自己亲查了。”
邓情眸露不解,心里对邵谦的身份更多了一丝探寻,忍着心中的恼怒不悦,压低声音问道:“萧大人。您若质疑要查此事。总要给下官一个合适的理由吧?你与下官多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下官实在不知,萧大人今日突然插手都护府的事情,到底为了什么?”
萧飒瞥他一眼,轻慢的询问道:“邓将军还真是心急呢。待本案查清,本官自然会告诉你。”
他一直避重就轻,不肯回答邓情的提问。
董道夫脸色又青又白,憋了一肚子话想要质问眼前的中年男子。可他也知分寸,萧飒好歹是一州刺史,不是他能随意反驳顶撞的。
邓情眼睁睁看着萧飒带来的两名刺史府小官替邵谦解开了身上捆绑的绳子,却无法阻止。
看来萧飒是铁了心要插手此事。
邓情心上涌起一层又一层的惊浪,他看向邵谦的眼神也变了质。难道说,方才此人淡定无波,丝毫不怕他以死罪处置于他的缘由,竟是因为萧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