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垂着头,手中正拿着羊毫在书卷上作批示,听到她这话,手腕不由一抖。
他抬起眸,朝她望去,收敛了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引起旁人注意?是怎么一个引法?”
江呈佳缩了缩脑袋,面露难色:“水阁于邻县的据点中并无多少存粮,因此千珊前往县衙借粮。但那县令为保小城之安,不肯相借。所以...千珊...便带着兄弟们自后墙翻入了县衙,将邻县粮仓中的大半米粮盗了出来。”
郎君的手狠狠一颤,羊毫檀笔险些坠到砖地上。
他面色一僵,尴尬道:“千珊...盗粮?”
被点了姓名的女郎全身一震,小脸惨白,从江呈佳身后冒出脑袋,干笑两声道:“主公..奴婢,本是出于好意,想着军民食粮不足,需多准备一些...这才...”
宁南忧面部微微抽搐,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江呈佳目光微沉,低声道:“如今之计...只能做好周源末得知此消息的准备。”
千珊一阵沉默:“....”
书案前的郎君正准备开口商论此事,却忽然听到一声惊呼。
那惊呼的源头,来自吕寻。
三人齐刷刷望去。
吕寻在一旁,听着这三人的对话,等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道:“属下没听错吧?千珊姑娘竟敢带着人去劫县衙的粮仓?邻县的县令若发现,定会第一时间在城中贴满告示...如此一来,消息必然会传至匈奴!”
他突如其来的大喊声,将三人都吓了一跳。
江呈佳莫名其妙的望了他一眼。
宁南忧狠狠朝他瞥去一记飞刀。
千珊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众人皆无语。
气氛一时尴尬,陷入诡异的沉寂之中。
稍歇了许久,吕寻才意识到自己的大喊很不合时宜,于是自觉地缩了缩脑袋,朝后躲去。
宁南忧凝眸深思着,沉吟道:“如此一来...边城两侧山岭的反击便不可如此布防了。若让军中派去游击的二十人,与匈奴直面而来的军马抵抗,便是以卵击石之举。”
江呈佳于一旁认真聆听。
郎君冷静分析道:“倘若匈奴得知边城已有粮、水的消息,阿尔奇便会立刻调整作战计划。最有可能的是,他号令手下雄军兵分三路,不走弯路,直接攻城。凭借阿尔奇的领军调兵能力,边城城墙与瞭望台的布防也不足以防御。”
江呈佳听之,脸色逐渐灰暗。
郎君接着说道:“我为曹家之子时,随舅父出征,领略过此人的战术谋略。城内除了我与阿萝,恐怕无人是他的对手。他谋局狠辣,手段残忍。即便赵拂城墙指挥再流畅,也很有可能被他击垮。若城门破,即便我们死守...也无用。”
吕寻才知江呈佳留他旁听的原因。
此事颇为严重,只靠城中这几名主将,根本没有办法应对。
宁南忧默默思量一阵,抬眸望向吕寻,压低声音问道:“季叔等人此刻在何处?”
吕寻目光微滞,稍作停顿,蹙着眉头说道:“季叔领着两万兵马自草原王庭绕出。若按照他们的脚程来算,此刻应该已经抵达苍山之中。但匈奴与鲜卑的联军驻扎在苍河沿岸...他们根本无法绕过匈奴的视野,朝边城回合。”
宁南忧眸色微暗,摇着头说道:“季叔不必赶来边城回合。眼下之景,他们藏在苍山之中,或许还能缓一缓边城的战势。”
江呈佳望他眸中闪烁,左思右想后,眉头深锁道:“你是想...声东击西?让季叔利用苍山地势,攻击匈奴与鲜卑,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宁南忧点头道:“阿萝说得不错。季叔点燃匈奴王庭的粮草库后,便立即从森林撤退,未曾给予敌军追击的机会。如今,他带领的那一支精督卫应并无损伤。如此一来,便能替我们吸引更大的火力。前往王庭火烧粮草库的精督卫,乃是我等精心培养的心腹人马。一人当抵十人用,至少能困住六万敌军。”
吕寻赞成道:“主公说得有理...季叔的那支队伍,聚集了军中最为强悍精壮的士兵。若偷袭得当,即可解开如今之危。”
宁南忧低低应了一声,再做一番细思后,紧凝表情嘱咐道:“吕承中,你即刻...修书一封,用体格最为娇小的信鸽送书,通知季叔在苍山做好奇袭准备。”
吕寻得令,即刻拱手作揖道:“诺,属下即刻去办!”
他迅速起身,推门离去。
宁南忧凝着眸,转而幽幽望向千珊。
那目光冷淡清透,带着丝丝寒意。让千珊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有些胆寒道:“君侯...君侯这样看着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