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一声唤,那青年人才慢悠悠取下待在头上的斗篷帽,露出了真容:“还算你识相。”
这满身贵气,长身玉立于街口,在清一色军汉中十分出众的年轻郎君,正是那名满长安的窦小三郎——窦月珊。
吕寻今时今日,在此地瞧见此人,惊得目瞪口呆,立刻吓得话都不会说了,支支吾吾、磕磕巴巴的问道:“小三郎...您怎么来了北地?”
他立刻紧张起来,伸着脖子在周围四处打量,面露恐慌道:“小三郎还是快些将衣帽戴起来吧!北地极其危险...倘若让人瞧见您来了此处...恐怕会惹来麻烦。”
窦月珊定眸,微微颔首,便顺从他之意,重新将衣帽带了回去,压实帽檐,再次遮住容貌。
吕寻贴在他耳畔紧张的问:“小三郎...这一路奔来,可有被人发现踪迹?”
窦月珊与他不同,神情沉稳镇静,波澜不惊道:“你放心,我自长安而来,未走官道,行的是小路,无人知晓我来了边城。”
听他这般解释,吕寻才重重卸下一口气,舒心了不少。
窦月珊不等他将此事消化完,便低声问道:“我听云城说,兄长受了极重的伤,他如今在何处?你快带我去见他。”
吕寻暗暗点头,立即在前头领路,引孙齐与窦月珊前往太守府。
一行人绕了远路,从偏僻小径入府,不敢张扬,生怕城中众官知晓。
然,尽管他们千防万防,消息仍然落入了都护府中。
邓情自被救出后,一直于都护府中修养,时刻打听着太守府的动静,一刻也不放松。
都护府被烧毁后不久,宁南忧便请来了能工巧匠修复,陆陆续续近一月多,这座府邸慢慢的有了些以往的容貌,却仍是一派萧条零落之象。邓情归来后,虽因府邸被烧毁而气恼,但他忌讳着如今的边城,手边又没有趁手的人,便不愿调换另外的房舍,只能先将就着在修好的清庐居中暂住。
其手下最得力的董道夫如今仍被看押在大牢之中,身边便只有常年跟随的小侍从阿萧服侍左右。
他派去监视太守府一举一动的护卫,在吕寻领着孙齐与窦月珊入府衙的下一刻,便找了借口偷溜了出来,急匆匆的向都护府报信。
清庐居中,听闻此消息的邓情不禁觉得奇怪,细问报信人道:“你确定...曹贺身边的那名贴身侍卫,自城门接来了两名陌生男子?”
报信的侍卫非常肯定道:“属下亲眼所见,这二人皆以斗篷与帷帽遮面。曹小公子身边的吕郎君领着他们绕小径而行,鬼鬼祟祟从府衙偏门而行,入了水亭小院。”
邓情低喃一声:“好端端的...曹贺怎会突然从城外接来两人?难道...他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一旁的阿萧眼见自家主公愁眉之状,便作揖低声道:“主公...可要加派人手盯紧水亭小院?”
邓情摇摇头,捂着胸口的伤,低头沉闷道:“不必。那水亭小院被萧飒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就算安插再多人手,恐也不能探出什么消息。”
阿萧垂头不语,默默放下了衣袖,弯身立在一旁。
邓情又继续问道:“我问你...那邵雁的情况如何了?”
报信的侍卫没想到邓情还会关心那舞女邵雁,神色古怪道:“属下只知...此女自荒村贼窝归后,便重病不起,似乎垂垂危已。”
邓情一怔,目中显出一抹阴冷,呵呵一笑道:“倒是老天有眼。她可还有得救?”
侍卫如实答道:“属下听闻...为了救治此女,那曹小公子像是发了疯一般,竟去牢狱之中捉那贼首来为此女诊脉。不过...似乎并无大用。此女连日高烧,只怕活不过几日了。”
邓情轻嗤一声道:“倘若此女命归西天...那曹贺定然痛不欲生吧?”
尾音刚落,邓情又道:“她既然没多少时间可活了...那么如今这般也是垂死挣扎,倒不如...本将军送她一程,好让她尽快解脱。”
堂下跪地作揖的侍卫听闻此言浑身惊颤,却不敢抬头相望,只能默默不语,等待吩咐。
这位跽坐于主座之上的青年将军,面色仍显病态,目中放出阴狠之光,在偏暗的内堂中,竟如鬼一般阴森可怖。
“阿萧,将我备好的药拿出来...”他对身旁的小郎君吩咐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