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侧的萧飒,以云石冠发,且美髯飘然,神采奕奕又风度翩翩,人虽至中年,却半点不失年轻时的俊姿。
邓情扫了一眼,眼中浮露出一丝不屑,迅速低下眸,继续若无其事的品着盏杯中的茶。
直到这二人走到他面前,邓情才慢悠悠的抬起头来,故作讶然地说道:“萧刺史大驾光临寒舍,邓某有失远迎啊!失敬失敬。”
此人虽嘴上这么恭维着,却并不起身,纹丝不动地坐在蒲团上,唇角还带着一抹有意无意的嘲讽。
萧飒因他挑衅的口吻不悦,阴阳怪气道:“都护将军身体有恙,不能相迎,本官自是能理解,毕竟您才从虎狼窝中出来没多久。”
邓情握着茶盏的手一僵,神色也卡住,冷下笑意,目光如寒刃般向萧飒扫去。却见此人毫不在意,站在他的案几前,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两人对视一刻,眼神交错间锋利可怕,在暗中隐隐较量。
势均力敌的气势相互对峙。他目光只盯着萧飒一人看,完全忽视了另一边站着的青年。
窦月珊立在厅堂中,瞧着这二人,即尴尬又无语,却不能出声打扰,只好默声等待。
终于,邓情受不了萧飒的眼神,主动转移了视线,低下眸哼笑道:“下官多谢萧刺史的关怀理解。”
他一字一句咬牙说着,又问道:“既然刺史大人来了...不如先落座吧?下官可不敢...让您一直站着。”
萧飒努努嘴,挑起眉头,扭身环顾厅内四周,见两侧的客座案几摆放的十分整齐,表情便不由冷凝。瞧这景象,邓情早就知道他们今日必定会来,所以将一切都提前预备好了。甚至连长街的杀戮与骚乱都提前设计好了,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如今,假扮金武的犯人已死,长街众人皆亲眼目睹。金武这张牌,只能废弃不用,无法再拿他来逼迫邓情。仅仅只靠一个“死人”的生前证词,恐怕不能让邓情有所忌惮。萧飒观此局,怎么看都觉得是一盘死棋,不知为何窦月珊执意前来此地...自入陷阱?
他望了一眼窦月珊,见这青年面色淡淡,坦然自若、从容不迫,倒是没有半点担忧,仿佛心有定数。
萧飒暗自沉眸,细细想了一圈,最终默默走向客席,落了座。
邓情未理会仍然站着不动的窦月珊,直接越过他,向萧飒问道:“不知今日刺史大人前来寒舍...究竟所为何事?”
萧飒屏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指了指堂前立身而站的青年,轻声道:“都护将军...您莫不是忘了,这庭上还有一人呢?曹小公子已等您良久,然而从方才入厅后,您便不曾同他说过一句...二位既然如今是雍州同僚,又何必这样针锋相对?”
经他提醒,邓情才像是恍然想起某人一般,扭头朝那板正直立的青年望去,惺惺作态道:“瞧我这眼神,竟没瞧见...曹州尉也来了。实在是失利。”
他极其敷衍的朝窦月珊拱手作了揖,拉垮面皮一动不动道:“还请曹州尉莫要责怪,你我同为雍州操持军马...本应该和善相处才是...而我却这样不知礼数,实是有愧。”
若按照曹贺这突然加身的州尉一职来算,他与邓情乃是同级,并无任何上下约束。因此邓情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说话间句句带刺,毫不客气。
窦月珊也不恼,他从前与此人有过交锋,知晓邓情一直都这般肆无忌惮,狂妄自大,所以今日也见怪不怪了。
他顶着曹贺的那张面皮,略略扯出一个笑:“将军之言,吾不敢当。”
邓情继续忽略他,扭头又看向萧飒:“刺史大人...您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吧?”
萧飒见邓情仍然未请窦月珊入座,便蹙起眉头,刚准备回怼邓情,转眼一瞧,却见对面站着的青年朝他使了个眼色,暗自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说。
萧飒及时止住,转了话锋回答道:“不知都护将军可知...前两日太守府出了一桩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