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陵满脸焦躁,气急败坏下,从木轮上站了起来。在他身后推着木轮的妻子急忙跨出两步,将他扶住。他颤颤巍巍的往厅下行去,扯住被邓夫拦在门槛外的林木,用尽全力说道:“去准备车驾!即刻按照我说得去做!若兄长在父亲面前寻你的麻烦,我会替你说话。”
林木被这两兄弟前后夹击,左右为难,顿时觉得方才他派人通知时,应当只告诉府中一位郎君。
他额上渗出细汗,感受着邓夫投来的阴森目光,艰难地望向站在一旁虚弱不堪的邓陵。林木闭上眼,深呼一口气,思索再三,狠心将邓夫抓在他手臂上的手用力甩开,向邓陵急匆匆应道:“属下遵令!”
邓夫没来得及反应,林木便已从庭中冲了出去。
他站在廊下,大怒道:“林木!你若敢去,我便立即向父亲禀明实情,贬你出府,永不复用!”
林木已奔至照壁前,听到这句威胁,又犹犹豫豫的停下了脚步。邓陵见邓夫顽固不化,气难平息之下,冲上前去,挥起拳头狠狠在他脸上揍了一记。他仿佛用尽了浑身力气,一拳下去,从头到脚肉眼可见的颤抖着。
邓夫受了他这一拳,踉踉跄跄往后跌去,脚下未稳,狠狠摔在了廊下。他满脸震惊与诧异,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这个苍白枯瘦的中年郎君,怔怔道:“你竟敢打我?”
邓陵未理会他的质问,对徘徊在照壁前的林木大喊道:“不必理会大哥对你说的,即刻出府备车,我要亲自入宫!”
邓夫怒意更盛,指尖发抖,对他破口大骂道:“阿陵!你太放肆了!竟如此对我?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长兄?”
“大哥...以往我处处让着你,便是尊你长兄身份。可如今...事关邓氏一族日后的安稳...我不得不如此。你若怪我,等父亲平安归来,自去向他告状,我绝不辩言一句!”邓陵佝偻着身子,争得面色青里透红。他深呼一口气,便对身旁妻儿说道:“我们出府!”
邓陵在妻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向庭外行去。
庭院内传来邓夫一阵又一阵的吵嚷叫喊声。邓陵紧屏呼吸,径直往前走,艰难从大厅行至府门,便瞧见林木已驾着车马在阶下厚着。主仆三人共乘马车向皇宫疾奔而去。
此时此刻,邓国忠已随着崔迁的引领,入了南宫,在偏殿等候天子。当他于威严的宫殿迎来魏帝,瞧见这青年皇帝阴沉沉的脸色后,才隐隐觉得今日自己的举动或许有些鲁莽了。
“老臣...叩见陛下。”邓国忠平复心情,跪地向天子一拜。
魏帝入内,冷冷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因他年迈岁长而上前搀扶,更没有让他起身。魏帝略过跪在地上的邓国忠,直接向龙座走去。
邓国忠低垂着头,暗觉不妙。他跪在冰冷的玉石砖上,静静等候魏帝发话。
殿内噤若寒蝉,气氛阴沉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邓国忠觉得双腿麻木刺痛之时,魏帝才悄然出声道:“邓太尉...您要跪到什么时候?”
邓国忠恍然之间回过神,再次朝天子行拜礼:“若无陛下命令,老臣不敢擅自起身。”
魏帝冷哼道:“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看来,太尉眼里还有朕这个天子?”
“陛下何出此言呐?”邓国忠屏息。
“邓太尉呈上来的帛书,行里字句...可处处皆是讽刺之意...”魏帝慢悠悠的念着,眸光微微垂落,地上立即寒霜一片。
邓国忠心中咯噔一下,霎时间有些懊恼。只是眼下,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闭紧双眼,咬咬牙,向魏帝请言:“陛下...臣惶恐,臣怎敢有讽刺之意?臣只是...想尽量保住扬州的人脉,将来...为陛下所用,为大魏国朝所用。此次,苏刃因德行不端而被查出与宋宗案有关...确实是老臣管教学生无方导致。然...老臣恳求陛下念在苏刃多年劳苦功高的份上,饶他一命,不要处以极刑。”
魏帝垂眼,没有回应。堂上忽然沉寂下来,静默的骇人。
少顷,这个青年皇帝冷声说道:“邓太尉,如今苏刃案的原委还未调查清楚,你便急着...要来朕这里讨一个赦免了?这是何意?难道...他是你邓家的门生,功绩卓越...犯了错便可以逃脱律法的惩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