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情,你或许,是因为你的父亲...才会这样记恨于我。我同他...争抢家主之位,我抢他所拥有的一切权力...我几乎,将他逼得毫无退路....但我并非...是真的想要让他一无是处。只是...如今邓氏虽看上去置于顶端,辉煌光耀,但...实则危机重重。
兄长他...不像你,他不够果断,行事总有些欠缺,与阿元一样,难当大任,需要有人帮衬着。阿情...你父亲,容易做糊涂事...日后你需要好好盯着。还有...你的祖父。他...他年事已高。他已独自一人撑着邓氏全族向前行走了四十余年...已是满心疲惫,需要...需要有人接手了。
阿情,我对你的希望...一直很大。所以,才会选择在你少年时,便将你...将你送至北地锻炼。我以为...那是为你好。可我没想到...你心中对我的怨愤这么深。是我...是我对不住你。可是...你不可将邓氏全族置于危险之地。
你与那占婆兵的幕后主使...要、要尽早断了联系。我不希望你越陷越深。今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我不希望你再用于任何其他族人的身上。阿情...记住我说的话。好好掌管邓氏,定要带领邓氏一族...好好走下去。”
他努力撑着一口气,强忍着疼痛与毒素翻滚侵蚀之意,说完了这番话。
话音落罢,邓陵已渐渐闭息,口中不断涌出黑血,整个人也不再踌躇,慢慢平静了下来。
邓情惊愕诧然的盯着他,似乎根本没料到自己的叔父会同他交待这样一番话。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二叔...你...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邓陵拼命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瞳孔的眼神已渐渐散开,逐渐没了光芒。他几乎瞧不清眼前人的容貌了,纵然命若悬丝,他还是颔首,坚定的答道:“你与、与、与阿元一同出生...我一直将你...将你当成我的亲子培养。只是...终究你我没有做父子、父子的情分。”
他吞咽着喉中冒出的黑血,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紧紧攥着邓情的衣裳,深深地蹙起了眉间,不过一会儿,便再无力气支撑,就在邓情面前,生生的咽了气。
“二叔!二叔!”邓情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慌张,盯着他怀里的中年郎君的脸,第一次由心而发的生出了后悔之意。他做事,从无后悔的时刻...可如今,他却觉得自己...似乎是做错了。
“二叔!”
身后传来邓情惨绝的叫唤声,邓国忠终于忍不住,扭头望去,便见邓陵紧紧的合上了眼,紧抓住邓情衣袖的手也渐渐松懈,直到滑落。
邓国忠只觉得心惊肉跳,瞪着眼前之景,不知心中到底是何感受,但他那双腿在此刻似乎完全不属于他,无法挪动,无法前行,且阵阵发软。
很快,他便觉得两眼一黑,了无意识。
邓国忠当场昏厥,身体直勾勾朝后倒去,邓夫大惊失色,着急忙慌的将他撑住,大声唤道:“父亲...!父亲!快!快将父亲扶到马车上!快一点!”
站在他们身后的邓氏府兵们这才匆匆忙忙上前,将老太尉扶住,步履蹒跚的把他送入了侧边停靠的马车中。
山下的凄凉之景,尽显荒诞。
邓情失魂落魄的抱着邓陵的尸身,一直喃喃自语着,“对不起”。可怀里的郎君却再也听不到他说得这句话。邓夫安置好邓国忠,便奔了过去,想要将邓陵的尸体抱到车上,待会邓府。可邓情却死死抱住,不愿让他碰一分一毫。
邓夫站在山地中间,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躲在山洞侧壁,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的江呈佳与沐云,心中升起一股无边无际的荒凉之感。
邓陵临死前到底堆邓情说了些什么,她们并不知晓,但看着此时邓情后悔懊恼的反应,她们也有所猜测。人总要撞了南墙后,才知道自己所为之事...是对是错。
沐云感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若多了解他二叔一点,便不至于...三番五次的下毒手。他若再存一点善心,不那么狠辣,或许他们叔侄二人,真的可以力王狂澜,拯救邓氏全族于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