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呈佳睁着朦胧睡眼,被这一声高喊惊醒,从床榻上连滚带爬的钻了出来,匆匆取下衣屏上挂着的暖袍与斗篷,随意往身上套了一下,便推开门冲了出去。薛四从不远处的游廊上奔了过来,眼见女郎裹着单薄的斗篷,站在屋檐下瑟瑟发抖,便朝她使劲儿挥手道:“阁主!”
秋寒天凉,江呈佳搓着手,整个人缩在斗篷里,吐出一口热气,急切的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薛四的脸颊被冻得通红,很是兴奋道:“主公!主公消失了三日,终于传来消息了!他与景大统领在洛阳黑市与外往来的山路上,抓住了苏刃以及掩护他离开洛阳的一队人马。眼下正押着这一行人返回城内。”
江府出事后,薛四便按照薛青的吩咐一直守在洛阳城外,时刻等候着江呈轶的消息,好不容易等来这个结果,不由满心满眼的欢喜。
江呈佳喜展眉头,欣喜道:“果真?兄长果然是兄长,这三日以来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
薛四连连颔首,两只眼真诚无比的望着她道:“主公一向厉害。阁主,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马上传信给兄长,让他悄悄入城,先回思音坊与我回合,切莫立即入宫。”
高兴归高兴,江呈佳却没有因这一小步的成功而丧失理智,纵然得知江呈轶与景汀已在边郊成功抓获苏刃等一行人,她也不敢在此时轻易放松。
她心中十分清楚:邓情邓元昨日入宫,定已向魏帝说明了腊八爆炸案中的疑点,以及他们为何那么急切的推出汪鹤顶罪的原因。一夜拂过,皇城中虽然没传来一点消息,但正是这不可思议的宁静让江呈佳陷入了不安与恐慌之中。越是如此,越可以证明,魏帝对江府的疑虑与忧思更加深切了。
倘若这个时候,江呈轶与景汀押着苏刃入宫,面见魏帝,不但洗不清自己身上的嫌疑,还有可能让魏帝以为,一切便如邓情邓元所说,皆是江府为了加害根除邓氏,夺得京城大权,所设下的陷阱。
江呈佳的嘱咐,令薛四十分不解:“可是...阁主,此刻难道不应该乘胜追击么?既然已经擒住苏刃,只要入宫,江府的嫌疑便能洗清...如此便能恢复东府司正常的运作,这样一来,也方便找出邓氏更多的错处,一举除之...”
“眼下尚不是时机,魏帝偏袒邓氏,对兄长与我已完全失去了信任,此时入宫是冒进之举,若言辞不当,反而会使江府、东府司以及水阁陷入更加危险的困境。”
“另外,去沐阳巷通知四叔,让他将林木带到思音坊。再让守在城郊官道上的人提起精神,时刻注意着窦月阑的车驾,一旦抵达,即刻来报。并给卫尉府传信,就说一切都已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向陛下上呈灵仪队遇袭案的调查文书。”
江呈佳沉下眸子,理出了一条清晰的思路:只有让魏帝彻底对邓氏失望,才能反转形势,让邓氏逃无可逃。
薛四蹙紧眉头,认真聆听女郎所说的话,虽然没能理解,但他相信眼前人的判断,于是点头道:“属下遵命。”
话音落罢,他立即调转脚步,朝院外奔去。
江呈佳站在廊下,瑟瑟发抖,目送着薛四离开,跺了跺发冷的双脚,却发现小腿已完全麻痹,踩地的瞬刻,脚骨突然发出咔嚓一声,传来剧痛,令她的脸颊与纯色瞬间苍白起来。
深入骨内的毒素受到寒气的影响,不合时宜的涌了出来,在霎那间爬满了全身。
一股摧心剖肝的疼从骨头深处向外蔓延出来,仿佛有数万根细丝银针扎入她的骨髓,酸涩难忍至极。
她迅速躲回屋内,沿着门框滑下,浑身乏力的倒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积毒发作,令她生不如死,紧紧抱住身体,伏在地上来回滚动。她忍着声,死死咬着下唇,努力克制着,意识却渐渐飘远。
就在她快要失去知觉时,门外传来一声惊叫。
沐云冲进屋内,手足无措的蹲在她身侧,焦灼呼喊道:“阿萝!阿萝!你这是怎么了?”
江呈佳痛得神志不清,听着耳畔的声音,惨白着一张脸,断断续续道:“阿依...我、我难受。”
沐云心急如焚,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企图拦腰抱起她,送到床榻上躺着,谁知一碰女郎,她便立即卷缩成一小团,全身发颤,哆哆嗦嗦道:“别...别碰。”
沐云揽着她,放也不是,抱也不是,慌乱道:“昨日不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江呈佳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努力睁眼,却被袭卷而来的倦意彻底吞噬,逐渐没了挣扎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