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正有此意。只是...窦廷尉的府上已接两桩大案...朕实在不忍心,叫他继续操劳旁的案子。可若让阴利成全权调查此案,朕怕他偏私包庇,隐瞒自己以及自己手下的过错,嫁祸旁人,以此撇清自己的干系。
然则,东府司如今官司缠身,江呈轶到底有没有私下纵容重犯苏刃逃离一事,还未全然查定,他本人亦是逃避无踪。思来想去...朕身边,能查此案的人,竟寥寥无几。”
魏帝已将话说道这个份上,却仍然没有在城志面前挑个明白。
城志明了,魏帝这是再等他自己承下此案的审查...不论如何,今日这事,他必然是躲不过的,只能应下,才能换取一族之安宁。
迫于魏帝的紧逼,与城氏如今处境的无奈,城勉只好开口,顺着座上那位的话头,将此事引到了自己的头上:“陛下!”
他先是告唤了一声,随即跪地伏拜,行礼请求道:“若陛下不嫌,臣愿斗胆一试,调查少府国宝失窃案...揪出盗贼,为陛下分忧解难。”
“城卿当真愿意?”魏帝惊讶出声,对于城志的这个回答,仿佛十分意外。
城志继续垂头道:“为君分忧,臣万死不辞。”
魏帝似乎听到了满意至极的回答,轻轻笑了两声,便沉声说道:“既如此,少府司国宝失窃一案,便交由你全权负责。”
城志知晓,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于是硬着头皮说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魏帝欣慰的点点头,目光若有若无的向站在庭堂左边的窦月阑扫去,勾着唇角,露出一抹寒森的笑。
而此时此刻,殿上的其余两人,早已冷汗淋漓。
窦月阑看似镇定自若,实际上掩在袍子里的双腿已快要站不稳,脚底发软发虚。
魏帝这心思,如深海临渊般,万难看透,透着一股幽暗清冷,让人不寒而栗。谁能想到,他前脚才让岳桡全权负责调查少府司之案,后脚便让崔迁悄悄带来了城志,又重新将此案嘱托给了司隶校尉府。
窦月阑不由自主的担忧起城志乃至城氏一族的处境。少府司一案,城志接手,便如同给城氏族人上了一层枷锁。若查到邓氏在案中的牵扯与关联,如实禀报,魏帝定会认为城氏居心不良,欲揽权与江氏一族平分帝宠。
若不能将此案中的种种查清,而是糊涂禀报,呈上的案情结果与岳桡不同,那么魏帝便会觉得城氏敷衍,为了保命,不顾少府内司混乱。两厢抉择,不论哪一个,都会给城氏带去不小的风波。
而窦月阑,只能眼睁睁在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魏帝之所以将他留在殿中,允他事事皆闻,便是在警告他不许插手此事,不许给城志提醒。
魏帝,想要看看,城志乃至城氏一族,到底能为此案做到什么地步。
这,乃是赤裸裸的疑心与猜忌。
城志心中的忐忑不比窦月阑少,虽他不知魏帝将少府失窃案交给他调查的具体意思,但根据方才崔迁所说以及殿上种种来推断,他已摸到了些头绪。
他知晓少府之案或许与邓氏脱不了干系,也正是因此魏帝才会让他调查,以此试探城氏的忠心。此路艰险,若不小心谨慎,恐怕凭着魏帝如今的怀疑与猜度,不过多时,城氏便会遭到灭顶之灾。
城志私下想了许久,垂着头不啃声。
直到魏帝厌倦,眼看他再无话可说,便带着些许不耐烦的语气道:“城卿既然已领了事,便回去带着你司隶校尉府上的官吏使者好好调查去吧,不必留在这里奉驾了。”
城志听此,立即答道:“臣遵旨,臣这便告退。”
他几乎是逃似得,窜出了大殿。崔迁在后头小布追着,两人一同离开。
殿上的气氛一直冷凝微寒,人再次少了下来,窦月阑立于殿中,眼见景象,又提起一口气,全深紧绷起来。魏帝似乎真的倦了,待崔迁的脚步声消失,他便睡下了身体,倚靠在榻上,沉沉的眯了过去。
然而,事情总是一茬接着一茬的来。这边城志才出殿门没多久,被崔迁引去偏殿的廷尉府监使队便出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