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呈轶屏住呼吸,迅速捏住嗓子,调整音调,学着苏筠的声音,对屋外的人说道:“梁内侍放心,有下官在此,定会把江主司照顾妥当。”
“既如此...那便劳烦苏令丞了。”梁岳在外恭恭敬敬的回答着,并没有发现屋内的异常。
江呈轶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廊道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缓缓平息,武英殿再次宁静下来。屋外的禁军们各自归位,重新守在了各厢房旁。江呈轶提着心神,躲到了里屋,沿着墙壁紧紧靠着,将攥在手心的用锦帛所写的字条打开。只见那皱巴巴的帛缎上写着一行端正的隶字:“柳景之妻,截于玉溪。月半,已入京,一切顺利。宫狱内牢,面见柳景,告知此事,或扭转时局。”
这字迹刚劲有力,棱角分明,一看便是房四所写,且锦帛上的墨迹已有些发灰,看上去是几日前所写。江呈轶微微翘起唇角,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的阿萝小妹,不愧是坐镇南云都多年的人,心细如发,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此刻柳景之妻已被水阁护送进京,在江呈佳的保护下,定能安然无恙。
江呈轶抚摸着手里的锦帛,一直紧凝的神情终于缓和了许多。
只是,他借着屋外常玉安插的人逃出武英殿,悄悄潜入宫狱内牢面见柳景容易,可却不一定能劝服此人。他手中并无任何可以证明柳景之妻身在京城、并受水阁保护的信物,就这样空口凭说,恐怕柳景会觉得他是个疯子。
江呈轶细究此事,盘算着要如何行事。
他低下头,反复不断的端详着帛缎上的字,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可指尖摸着这帛缎的布料,越发觉得有些奇怪。这锦帛的背后似乎有凸起的地方,周边还有一层用细线缝合的痕迹。江呈轶将锦帛拿起来,放在灯盏下仔细细看,便察觉了异样。这帛缎,好像不止一层。
江呈轶寻着那帛缎周边缝合过的细小痕迹轻轻一扯,便拆出了个洞来。他眉头一顿,沿着细缝继续往下拆,还没来得及查看里面有什么,便觉察到有东西落了下来。
那是一枚铜制的鱼符,与之一起掉出来的,还有另一段纸条。江呈轶沉眸一凝,拨开纸条一看,入眼便是阿萝那手簪花小楷,只有潦潦四个字“柳妻贴身之物”。
江呈轶忍俊不禁,连连摇头,感叹了一声。这世上,唯有阿萝行事,能让他毫无后顾之忧。有她在旁,他几乎不必操心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阿萝会替他一一办妥。
他捏住那枚铜制鱼符,藏在手心,并朝窗外探了一探,瞧着天色渐暗,他起身向前,将手中的纸条与帛缎扔入了炭盆中,任凭火焰将其吞噬。
江呈轶在屋中耐心等了片刻,直到天色完全变黑,才开始行动。他脚下一蹬,飞上屋梁,攀着横木,悄悄往屋瓦上去。他小心翼翼的将瓦砖移开,踮着脚步,从推开的顶口翻了出去。
他沿着屋脊,一路向前飞奔而去,抓住檐角,旋身一转,一跃而下,翻到了南厢外的长廊木梁上,悬挂在横构上,探查甬道的情况。一番观览后,江呈轶发现南厢外的长廊内并无任何内侍看守,更无禁军来回巡视,甚至连梁岳也不在此处。
江呈轶蹙起眉头,盯着空荡荡的长廊一番思索,便扭头朝阶台处张望,只见一名身材较小的女婢闯入了他的眼帘,仿佛晓得他在此处一般,竟抬头就往他的方向看来,甚至冲着他灿烂一笑。
江呈轶起先一惊,心口猛地跳了几下,后而才渐渐看清楚那女婢的样貌,这才发现那是沐云。
于是,他立刻明白过来,长廊内之所以没有人看守,都是沐云与常玉的安排。江呈轶涌上心头的那股不安缓缓散去,他冲着沐云微微点了点头,便从梁上翻下,盯着沐云深深看了几眼,转身朝反方向奔去。
一路上,几乎无人阻碍他的脚步,他十分顺利的离开了武英殿。
南宫通往宫狱内牢的路,江呈轶很是熟悉,再加上常玉在暗中的鼎立相助,一路上替他避开了不少禁军的巡查,助他迅速来到了内牢门前。
就在他琢磨着如何潜入其中时,宫狱前的阶台上传出了一阵骚动。
崔迁忽然现身于戒备森严的暗牢前,细着声对看守的诸位禁军兵将道:“陛下有令,命咱家入牢巡查嫌犯,有要事询问。尔等退至游廊外,不得靠近。”
那守着宫牢的禁军头领有些迟疑的问道:“崔总管...这样恐怕不妥吧?属下等人奉了岳将军的命令,今夜要死守在此...不得离开一步。”
崔迁抬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随即拿着手中的拂尘,朝那禁军头领的头上狠狠的甩了一下,恼怒道:“陛下的命令,你也敢质疑?一口一个岳将军!你们到底是忠于谁的?若岳桡有任何不满,叫他来寻咱家!”
那禁军头领只觉得脑门前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再不敢继续拦着,连忙点头哈腰道:“属下等人自是忠于陛下的...崔总管既是奉了陛下之命,属下等人这便退去游廊外等着。”
紧接着,守在宫狱内牢四周的禁军兵卫便在那名头领的招呼下,列成四队,迅速朝外游的长廊奔去。四周一下空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