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呈佳不否认:“事情早些办完,你我也能早点去凉州,多些时间绕道去会稽。”
宁南忧倚在木轮里,静静地听着她说话,唇角扬起笑意,不做言语。
江呈佳走到他身后,小心的推着木轮往西院照壁外行去。院门前,那名小哨兵在不远处候着,眼瞧着女郎走了出来,便立即怂的垂下了脑袋。
她瞥了那小子一眼,淡淡道:“郎君且过来吧...呆站在那里作甚?君侯身子弱,该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小哨兵怔一怔,连忙跑了过来,从女郎手中推过木轮,支支吾吾的问道:“阿秀姑娘不随君侯一同回南院么?”
“年医师还在善缘堂,今日草药刚运送回城,我需得去帮一帮。”
她叮嘱两句,牵了牵衣袖,便欲离去。
宁南忧侧着身子,喊了她一声:“阿秀,别太累。”
江呈佳回眸一望,莞尔笑道:“阿秀知道了,君侯回去吧。”
她拂过衣袖,加快了脚步往太守府大门奔去。
宁南忧站在原地,远远凝望着,满眼皆是眷恋。小哨兵探头探脑的看着,小声嘀咕道:“君侯若舍不得,干脆让阿秀姑娘别出去忙活了...叫她安心陪着你不好么?”
宁南忧面一沉,斜着眼瞥他道:“我把你拴在身边,要你不能行军打仗可好?”
小哨兵僵住表情,挠挠头,尴尬道:“这...这能一样么?阿秀姑娘毕竟是女儿身,抛头露面的...终究不好。”
木轮上的郎君听闻此言,不禁冷哼,却并不答话。
小哨兵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收了话音,乖乖的推着他朝南院步回。
天色渐深,城内四处挂起油灯来,街上静悄悄的一片,了无人迹。
江呈佳顶着夜,匆匆赶到善缘堂。一入内,便被一股浓郁腥臭的草药味包围,险些呛着自己。
她跨过门槛,才进正门,便瞧见年谦灰头土脸的从庖厨内奔了出来,一边指挥着小厮继续添柴造火,一边喊着廊下聚集在一起的医师们商议给药之事。
他忙得头脚倒悬,连江呈佳悄没声的进了内堂都不知道。
女郎穿戴着油布斗篷,蒙着面,低着头走到安置病患的长厅内,瞧了一眼里面的状况,便去了庖厨。
那小小的灶屋里,挤满了人,小厮女婢进进出出,各自皱着眉头,在自己的岗位伤忙碌着。屋子里的气味冲人的很,江呈佳忍不住用衣袖掩了鼻子,小心翼翼的靠近中间搭着的那一樽庞然大鼎,望着下头燃着的熊熊烈火,不由自主的皱了眉头。
年谦与医师们议好要务,又重新跑了回来,奔进灶屋里,还没来得及去看旁边的汤锅,便一眼瞧见旁边站着的女郎,于是面露惊喜,急忙踱步到她身边,唤道:“阿秀?你回来了?”
江呈佳朝他看来,点点头,皱着眉头问道:“年医师,这里什么时候改造成这副模样了?你们这是要作甚?”
这灶屋变得与以往完全不一样,原本的三座灶台被拆得一干二净,今时今日,放置了两个吊炉,一个大鼎,和六架汤锅,每个锅子或鼎炉前,皆有一人看守,虽看上去十分凌乱,但却乱中有序。
“你们前往边城山脉断崖采药的第一日,我便请求城大将军,带着士兵与泥瓦匠们,将这里改造了。那薇凌草毕竟是古籍医书里记的一种草药。拿它入药,也是古人所为之事,自魏以来,便再无人拿它行医治病。
我想着,许是它有什么副作用,便再查了医书,才知它的罕见,并不仅仅是因为它生长在断崖高壁上,还因为它并不能直接入药。此草需用炉鼎熬煮一夜,先提取其枝叶中的精粹,炼成浓汁,再将剩余的药枝草杆剁成碎末晒干,继续熬煮,浓炼成汤,方可使用。接下来,还需将它与红姜、艾草混合沸煮,才能扩大药性。
要想达成这些,则必须以药鼎、吊炉、汤锅轮流熬制,才能得出极为浓炼的精华。正因薇凌草难寻,不好提炼,寻常的医家没有财力和精力,才渐渐被埋没在古医籍里,不被人重视。”
“只是...”
年谦顿了顿,有些激动兴奋道:“我却是没想到,你们能从断崖高壁上,摘取二十一株薇凌草来...实在是极大的惊喜。这些草药,熬煮凝炼成精粹,再混合红姜汁、艾草汤...足以救一城之人,平息这场瘟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