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呈佳却趁机从他身旁抽走那卷古书,嘀咕道:“我倒要瞧瞧,你在看什么?”
她展开竹简,刚看了两行,便变了脸色,扬着的唇角也瞬间压平。她抽了抽嘴角,干笑两声道:“你怎么总是看越王简岑的史卷。他的故事有什么好看的?”
宁南忧倚在身旁的软枕上,随意说道:“你不觉得,这个越王的脾气秉性与我很是相似么?”
没想到女郎的反应却极大:“哪里像了?明明是两个人...一点也不像。”
宁南忧被她吓了一跳,向她投去异样的目光,眉头拧了起来,轻声道:“不像就不像,你这是怎么了?态度这么反常?”
江呈佳略有些窘迫,知道自己反应过激,连忙收敛情绪,尴尬道:“就是...就是不想你说和他像。越王简岑身死于毒峰之下,尸骨无存。他这样惨烈而亡...我、我自然不愿你和他搭上关系,哪怕你说脾气相像也不行。你和他不同,你的结局一定会很好!”
她越说越偏离正题,甚至有点语无伦次起来。
宁南忧神情变得古怪,看着身旁的女郎,只觉得疑惑。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会将我同简岑之死联系上?我与他虽然在一些想法和脾气上相似,但我不会像他那样把自己逼上绝路,我如今有了你...也不愿自己将来出事。阿萝...你是不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才会如此不安?”
他看出了她的不安,眸光遂即深沉起来,关切的望着她。
江呈佳听着他的这番话,心里却咯噔一声。曾几何时,简岑与她面对面坐着,也说过这样的一番话。话意简直一模一样。她不可避免的恐慌起来,再难支撑自己的这张笑脸,瞬间垮了下来,满眼的无奈与疲倦。她有气无力道:“是,我这些天没有休息好,又总是记挂你身上的伤势...所以...”
听她低沉的语气,宁南忧心疼愧疚道:“是我不好,让你跟着我不断的奔波劳累。等这次回京,我一定、一定好好陪陪你。”
江呈佳却道:“我知道郎君的想法,也晓得你心疼我。可是...我也知道,只要当年的血案一天没被洗雪,你便不能松懈,心里总会惦记着。所以...二郎,等你将所有事情都做完,我们再隐归山野,自在生活。”
他心中一阵动容,温声细语道:“好。”
江呈佳望着他,还想说什么,屋外便传来了一阵叩门的动静,紧接着窦月珊的声音响起:“君侯、阿秀姑娘?你们睡下了么?”
夫妻两人对望一眼,同时从软垫上起了身。
江呈佳小跑过去,低声在门前说道:“小郎君有什么事么?”
窦月珊:“小人准备了一份夜宵,想给君侯送进去。”
江呈佳仔细听着外面的响动,反复确定后,才打开了房门,放窦月珊进了屋舍。与他同入的,还有两名仆役打扮的小厮。扇门合上,窦月珊摘下长维帽,透着一口气喊她道:“嫂嫂。”
江呈佳嗯了一声。这时,跟在他身后的那两名小厮中,有一人微微怔了一下,听到窦月珊这样称呼女郎,似乎有些吃惊。
窦月珊不废话,直接进入主题道:“我将人带来了。兄长呢?”
江呈佳默声望向他身后低着头的两人,觉察到窦月珊投来的目光,便努努嘴,向屏风旁望去。
三人一同朝屏风转去了目光。
只见烛光里,站着一位身形修长却十分纤瘦的郎君,此刻正愣愣的看向窦月珊身后右侧的那名仆役打扮的小厮。
便瞧那小厮直起了身子,在昏暗的光线中,露出了真容。他慢慢的,谨慎小心的朝屏风旁的郎君靠去,颤着声唤了一句:“君侯。”
听着一声苍老、沾满风霜的叫唤,宁南忧瞬间湿润了眼眶,动了动脚步迎了上去,哽咽道:“沈先生。”
那略有些佝偻的身影猛地一颤,忍不住落下两行泪,连连点着头,喘了一口气,应道:“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