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有那个心情去争吵呢?
下午时分,两个卧底在仓库的角落站定,彼此都看出了对方身上无处掩饰的疲惫和沧桑。
他们都知道这是为什么。
而赤井秀一在看出降谷零的精神状态并没有比之前好多少之后,深邃的眼眸中更是染上了一抹化不开的悲色。
“他死了,是吗?”
不知为何去剪了短发的男人依旧戴着那顶针织帽,从胸腔里发出低沉嘶哑的声音。
这句问话毫无修饰,也因此透露了很多东西,其中之一就是他们彼此都已经心照不宣的某件事。
但降谷零却只是麻木的垂着眸,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的开口嘲讽他:“……他有没有死,你为什么要问我?我又不是公安。”
他什么都没说。
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赤井秀一以为这就是答案,脸上无法抑制地闪过一瞬间的痛苦。
但他到底是极为出众的卧底,眨眼间就掩盖住了自己破碎般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带着满满的苦意闭上眼睛。
“如今的你,真是一点破绽都瞧不见了啊……波本。”
当然了。
降谷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走远,抬手拽上外套的兜帽,隐藏起自己的一切表情。
他必须一个人扛起所有,因为如今的组织,没有人会再站在他身边。
“嗡——”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这部手机是降谷零新买的,因为他不知道在实验基地帮他检查手机的那个人有没有对手机做手脚。
即便那个人现在来看很有可能是瑛二的线人,但手机这么重要的东西,降谷零还是不敢赌万一不是的可能性。
崭新的屏幕上,只有号码的联系人用短信询问他是否需要保险,让降谷零原本如深潭般幽静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僵冷。
这是自那天之后就没有再主动联系过他的十津川幸三的短信,询问他现在是否有空。
不知怎么的,那一刻,降谷零突然有一种极为强烈的不详预感,像是宣判死亡的钟声在逃避许久后终于要在耳边敲响。
他本能的检查了一下周围是否安全,然后死死咬住不知何时害怕到抖个不停的牙关,反手拨通了电话,用竭力保持着平静的声音问:“管理官,请问有什么事——”
[“你到我发给你的医院来一下吧,透君。”]
老者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疲惫的语气和话语的内容让降谷零的理智瞬间崩塌。
[“要是来的快一点,说不定还能再见他一面……”]
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公安先生这辈子第一次彻底忘记了红灯这种东西,马自达rx7在交通科同事吱哇乱叫的警笛中如雷鸣般弹射进警察医院,从车上跌跌撞撞的滚下来一个失了魂一样的金发黑皮。
易了容的诸伏景光眼睁睁看着幼驯染像狂风暴雨般横扫整个走廊后冲进病房,顿了顿,才垂眸小声道:“抱歉,zero,我是因为签了保密协定才瞒着你……”
“他呢?!”降谷零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通红着眼眶看清床上没有人,立刻扳住他的肩膀爆发出崩溃的大吼,“他在哪里?他在哪儿——?!”
“……你知道了啊。”诸伏景光看着他欲言又止,“抱歉,我知道你很想见他,但是他已经……”
天崩地裂。
降谷零宛如遭受当头棒喝一般晃了晃,脸色唰一下惨白如纸。
“骗人的……骗人……”
他颤抖着低下头,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夺眶而出,恍惚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撕裂。
就在这时,身后的房门“砰”一下打开,熟悉的声音无比欢脱的传来:“景光!我好像忘拿钱包——啊嘞?零?”
夏目瑛二活蹦乱跳的冲进来,看清站在房间里的人,一下子惊喜的笑开了:“你忙完啦?”
忙完啦?
完啦?
啦?
“……”
死寂。
一片诡异的死寂中,夏目瑛二和降谷零大眼瞪小眼,逐渐收敛了笑容,一脸疑惑的歪头:“零?”
这是怎么了,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
“教官……?”面色煞白的降谷零缓缓瞪大眼睛,发出轻轻的、不敢置信的声音。
“啊?我在。”夏目瑛二茫然地应着,和后知后觉有哪里不对的诸伏景光对视一眼,又很快转回来,“你这是怎么了?景光没跟你说我先走一步吗?”
“先走一步……?”降谷零仍然一副半只脚踏进天国的样子,只知道呆呆地望着他重复着。
“对呀,我刚刚结束最后一项检查,确认痊愈后终于解除了信息保密,然后接下来要去横滨还个人情,正好组织之后在横滨那边也有动作,所以就想让景光告诉你以后到横滨再聚,我先走一步了来着……”
夏目瑛二说着说着,看着降谷零愈发恍惚的表情,忍不住有点担心的走过去,抬手想摸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咦?你怎么又哭了?话说你这肤色在这种阴天还真看不见眼泪——”
一具身体如炮弹般撞进了他的怀里。
瑛二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的把人接住,一脸懵逼的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怀里的人死死搂住了腰:“笨蛋——!!”
降谷零撕心裂肺的哭吼着。
眼泪夺眶而出,所有的悲痛都成了欢喜,他用尽全身力气抱紧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在全世界最令人安心的怀抱里哭得一塌糊涂。
窗外,盘踞多日的阴云逐渐散开,路灯亮起,在寒冷的冬夜连起一片温暖的橙光。
今年的第一场雪,晶晶亮亮的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