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李旦对青海王慕容忠还是颇有想法的,而且这想法谋划还非短时,而且近期都已经将要有实施起来的打算。
李旦原本打算将慕容忠召入北衙任用,重新组建北衙千骑。从慕容忠入朝伊始,他心里便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只是此前客观条件并不具备,而且慕容忠其人也需要进行一番考察才能决定究竟值不值得授给此事。
如今的北衙,几乎已经是半废的状态。左右羽林军并飞骑都被渗透不浅,至于千骑这一支精锐力量,则几乎尽被雍王卷走西行。
当然就算千骑留下来,李旦也实在不敢加以使用。只看千骑在神都革命中的立场与表现,如果还由其充任北门宿卫,那简直是在拿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安危在开玩笑。
皇太后通过太平公主转达其心意,希望潞王李守礼为陕州刺史。李旦心里虽然极不情愿,但又不忍放弃这个难得的解决左羽林军问题的机会。
左羽林军廪料自给并宿卫上阳宫,朝廷对其几无控制之能,本就是雍王遗留在神都的一个毒瘤。尽管朝堂中雍王势力已经被清扫一空,可若不解决左羽林军的问题,其人阴影便一直覆于神都。
潞王出刺陕州,虽然表面上看来可以让行台势力直抵都畿西郊,但从地理位置而言,陕州距离朝廷中枢又远远超过了上阳宫与大内之间的距离。
特别再加上皇太后这一筹码,李旦对于这一提议也实在没有反对的理由。尽管太平公主主动提出要入住上阳宫,让他不能完全控制母亲的人身自由,但起码较之此前雍王一系守卫上阳宫要好得多。
原左羽林将士,李旦已经不打算再用,原因与千骑差不多。雍王兄弟对左羽林军渗透同样不浅,即便潞王出都,左羽林原班人马也不可能再重归北门宿卫。
千骑已经无存,左羽林军又不能再用,这意味着整个北门只剩下了右羽林军这一支力量。且不说右羽林军可不可信,单单大内安危系此一军,这种状态就不可长久维持。重组北门军事,已经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
北衙军事不同南衙,无论是其长上宿卫的模式,还是日常营伍调度,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忠诚型与服从性。特别是后者,是北门建军以来的一个重中之重。
武德旧年,高祖李渊以创业元从子弟长上北门。贞观年间,太宗常以天策府潜邸故人领职北门,左右屯营并飞骑丰富扩大北门军种与规模。天皇时期直设左右羽林军,几与南衙诸卫分庭抗礼。太后临朝后更不必多说了,北门乃其掌权之根本。
可以说,北门在控与否,就决定了一个君王对朝局乃至于整个天下的控制力。
李旦自认并无开创之才,但也幸在他之前的历代君王已经将北衙军事框架搭建起来,他只需要在这框架之内充填人事即可。
但想要做到这一点,也殊为艰难。高祖有其创业元从,太宗有其潜邸故旧,天皇更是开疆伟岸、无患才士使用。至于皇太后,虽以女主临朝,但起码还有其武氏一群侄子使用充位。
至于皇帝李旦,则就是根本无人可用。他旧在潜邸,于诸子之中本就不受见重,所配府佐才具不高,且垂拱登基以后,李旦便长期处于幽禁状态长达十年之久,与这些故员们也谈不上有多高的信任度。
再次临朝以来,所见世道人心险恶越发深刻,也让李旦不能明辨孰忠孰奸。诸子俱少,不堪任用。若大用外戚,又担心滋乱于门庭之中。患得患失,让他不知该将事托何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入朝的青海王慕容忠简直就是一个量身定做的人选。
其人履历清白,早年在都为质、入参宿卫,垂拱四年归部统率其众,与朝中人事牵扯甚少。在部几请归朝,可见内心中对朝廷认同极高,并非恃其部众勇力便无顾朝廷章令的蛮横胡酋。
而这一次归朝,慕容忠又深深得罪了雍王与陕西道行台。李旦对河曲胡情虽然不甚了解,但所见行台几番措辞严厉的请求朝廷将慕容忠交给行台制裁,也能猜想到雍王对于慕容忠此番入朝的恼恨。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朝廷施加庇护,慕容忠一旦落在行台手中,可能就是一个必死的下场。唯有托庇于朝廷,才有活命的可能。
虽然李旦也注意到朝堂诸公、特别是历任宰相对慕容忠的评价都不算高,但北门值宿对能力的要求本就在其次。武家诸王才器猥下,照样也帮助皇太后把控北门十数年之久。倒是才情、时誉都颇崇高的雍王因幸染指北门,顿时便让武周朝局翻了车。
对李旦而言,将慕容忠授给北门军职,还有一桩好处。那就是可以凭着慕容忠吐谷浑王的身份,招引一批吐谷浑遗民健力进入北衙宿卫体系中来。
高宗天皇创建左右羽林军,虽以原本的左右屯营为基础,但普通营士广有高句丽遗民等充任。包括前左羽林大将军麹崇裕,其人出身高昌王世系,身后也有着相当一批西州胡部以供差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