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闻言后又按捺不住心头火气,抬手狠掐夫郎手臂,掐的李潼龇牙咧嘴但也不好挣扎躲避,只能说道:“西河行社发卖商券,旁人或许不知收益多少,但国政俱出于我,娘子还有什么好迟疑?青海矿料丰饶,总是一本万利……”
“我安安心心在长安售卖香料不好,凭什么去核计青海采矿获利多少?巨资挥掷下去,盈亏不由自主,有这一份本钱,能在京中行市打捞多少利水!更何况,官市配货与我家产业何加?哪怕官市香品俱出我家,青海那些羌胡又能消用多少?”
上官婉儿能在短短数年积攒下几百万缗家资,除了香行暴利之外,自然也是不失经商的头脑,并不会被李潼随便糊弄过去。
西河行社的商券或许能够获利不菲,但除了回报周期太长,本钱投入后因此错失的投资盈利的机会也是不能忽略。官市配货权对香行这样的奢侈品行业又意义不大,完全不能追平错失的机会成本。
“官府暴征,人莫敢阻。但我心气不能平顺,除非夫郎肯为我拟出一个营业之道,否则宁可身陷囹圄,我也不买那行社商券!”
上官婉儿自知夫郎已是钱瘟入骨,未来还不知会弄出多少巧取豪夺的手段,自家既然无可避免,索性加入进去,榨取夫郎钻营智慧从别处找补回来。
见娘子态度如此坚决,李潼先是叹息一声,旋即才又说道:“经营的妙计,本就在娘子手中。香行暴利,人共争羡,娘子妙手调香,诸种上品更是群众竞逐……”
“我家香品卖的再贵,那也需要仔细的调制,哪比得上官府令式新行、顷刻间便是钱帛盈仓!”
上官婉儿闻言又是不满,摊开两手表示自己赚钱也分外不易,只是那白皙柔软的手掌实在衬托不出抓钱的艰辛。
“娘子辛苦,我当然明白。所以啊,凭什么如此妙手勤工的珍香可以在市中任意的凭钱搜买?得来太过简单,反倒显现不出娘子技艺的精妙绝伦!”
李潼连忙顺着娘子话语意思说下去:“依我看来,日后香品售卖就该设立障碍!俗等香品可以凭钱计价,但我娘子手工却觉不能只拿钱帛兑取!”
“不拿钱帛,又拿什么?你说的清楚些!”
夫郎一番吹捧,让上官婉儿很是受用,同时也似乎有所觉悟,但凭自己思忖终究还是想不清楚,只能继续追问。
“买上一百万缗商券好不好?”
李潼趁机要价,但见娘子神情转怒,连忙又说道:“香行制品各凭工料拟定品级,下品凭钱任买,上品则就需要分值、年限定量限售。香行录取客人会籍,往常花销多少积分升阶。如我娘子手工珍品,若非周年耗钱巨万的识香豪客,根本不配享用!”
奢侈品行业,从古到今所强调的就是一个因稀缺而尊贵。后世商品经济发达,对于这一套操作玩的自然明白,各种潮牌、奢侈品利润来源的大头便在于品牌溢价。
要维持商品的稀缺性,并不是简单的饥饿营销,各种限量、定向的销售策略五花八门。尊贵逼格并不体现在价格的高昂,而是在于你虽然有钱,但只要不是我的目标客户,便享受不到品牌所提供的服务。
虽然本质上仍然是一个金钱游戏,但人为造成的延迟满足所带来的利益回报无疑要比予取予求的直接交易更大。后世各种买手、豪客,为了换取限量的名额,花在品牌会籍升级与维持的成本甚至还远远超过了商品本身的价格。
“三郎总有奇思妙想,让世道惊艳连连!如此高趣雅怀,谁能不爱啊!”
上官婉儿听到这里后顿时明悟,转眼间又化作小鸟依人、直投夫郎怀抱:“人间诸种物事,生者有眼即见。但唯我三郎,才能有点石成金的高妙手法!妾经治家事,常常自诩有功,但经年的忙碌,也比不上三郎随口的点拨!三郎怎么就能如此撩人心怀,让人难舍难弃……”
听到娘子满是崇拜的软语吹捧,受了半天气的李潼也快乐起来,大手环抱娇躯,不无自得的笑语道:“若没有这一份禀赋风采,哪能惹得娘子爱我如痴如狂?”
“爱!怎样都爱的不够……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妾腹量浅薄,使气迁怒,三郎若有忿怨,此夜狠狠地、狠狠地……”
上官婉儿明眸迷离,蜷在夫郎怀中的身躯渐渐变得不安分起来。
“阿耶、阿母,孩儿回来啦!”
李潼血气方涌,堂外突然响起儿子稚声呼喊,夫妻两如触电般分开纠缠,分席正襟危坐,眼中迷情收敛,转为一脸慈爱,望着李光源一步一步走入堂中。
上官婉儿板着脸询问了一番儿子今日课业如何,李光源回答完毕之后,又一脸期待的望着阿耶小声道:“阿耶说要陪我玩耍……”
李潼瞥了一眼娘子红润的耳垂,默然片刻后才微笑说道:“稚童蒙戏,阿耶久不玩耍,光源儿若要尽兴,还是要寻同龄。高谒者黄口新褪,正是合适的玩伴,你两人庭前游戏,耶娘且在堂上观赏。”
李光源最惦记的还是昨夜所见那琳琅满目的玩具,至于跟谁一起玩耍倒是其次,闻言后又满脸希冀的望向站在一侧的高力士,高力士连忙走上前来恭声道:“仆这便陪同小郎去挑选玩具。”
上官婉儿瞥了一眼赖在席中不动的夫郎,眼神羞涩中并有几分薄嗔、风情无限,她盈盈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肢,然后才微笑道:“夫郎且在此观戏,妾还有琐事催缠。大笔钱事的往来,会籍行规都要草拟。商券搭给的配货便不领受了,一百万缗,买一个苑用专供。朝廷岁节燕飨、赐授三品以上的香品,都需要出在我家。若三郎能够答应,世博会后一百万缗足额敬奉!”
这娘子已经大有女强人的风采,迷情中抽离出来之后,很快便想到对自家更有利的条件。
李潼闻言后也是哑然失笑,但想到一百万缗的商券售额也的确能给此番营计一个开门红,于是便颔首答应下来。
香料本就不是民生根本的需求,品味喜好各不相同,越是对标尊贵,越能受人追捧。想想京中那些浮华纨绔们满身浸香,去了平康坊吹嘘朝中紫袍大佬与我一样味道,那些伶人们迎合起来都能更卖力几分。
不干民生政治大计的事情,李潼向来宽容随意。自家香品卖的价格越高,还能趁机克扣一下朝廷赐授福利的额度,这么贵的香料白送给你们,别的锦缎食料当然要削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