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虚放在唐果后背上,静静看着她,神情晦暗不明。
唐果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那是一种阳光暴晒过后草木蒸腾的气味,依稀有蒲公英被揉碎的清苦。
心怦然跳乱,她故作打趣的口吻,“不会是……你也想祈求神树赐你一段姻缘吧?”
“唐果。”
“嗯?”抬头,撞进一双沉黑如墨的眸。
贺萧倏忽叹息一声,轻握住她的肩,晦暗的眸不再宁静,有许多情绪混杂其中,沉重的,复杂的,捉摸不透的……
唐果的心莫名揪起,愣怔着问,“你……你怎么了?”
贺萧猝然闭上眼,开口,声音沙哑而干涩,“唐果,其实不止一次。”
“什么?”
“我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他说,“有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来。”
“……为什么?”
男人喉结滚动几下,声音亦如滚进砂砾,愈加沙哑,“这里,风的声音好像总不会停,这样我就可以一直想你。”
你说过,任何事物都是一个精彩的世界,风从某处吹来,会拂过哪片树叶哪簇花枝,会掠过哪条溪流哪片湖泊,会亲吻谁的脸,又会抚过谁的发……风的世界何其广阔,又何其自由,然而我的世界却在那天开始变得灰败不堪。
心仿佛被揪紧,扎破,破溃出无数个空洞,寒风不断涌入,叫嚣着,呼啸着,几乎将她撕碎。她猛地抬手抱住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时失控的眼泪,依稀后悔,后悔自己提前预支了他的期待,让他苦等那么久。
“对不起……”她说。
贺萧下意识低头,呼吸凝滞须臾,缓缓吐息,随即紧紧将她扣进怀里,“其实我祈求过……”
哪怕只是玄之又玄的东西,或者只是心理安慰,但凡有一阵风能听见,我都会感觉满足。
唐果鼻息埋在他胸口,不住摇头,“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贺萧的手缓缓上移,抵在唐果后颈。他不再言语,只是怀抱却更加紧密,好像至死都不愿松开。
吻是意料外的事,也完全在计划之外,却在当下情绪的酿酵下,打破两人先前相处的微妙的、暧昧的平衡。他太想被她安慰,便放任了一直以来压抑的渴求。
抵着女孩后颈的手缓缓收紧,迫使她仰头,唐果仿佛预感到什么,呼吸变得缓慢而克制。她紧张,混乱,却又隐隐期待。
贺萧垂首靠近,缠绕的呼吸终于相融于彼此,他的唇干燥、炙热,渐渐变得柔软,唐果脑中缺氧一样短暂空白,只在相贴的最开始急急吸进一口气,后续便只剩下小心翼翼的、缓慢的吐息。
贺萧也是如此。
良久,鼻息间传来长而缓的喟叹,他的唇离开稍许,垂眸看她,唐果眼睫轻颤,目光晕染着水汽波光。
贺萧再度将她抱紧,浮荡多年的心仿佛终于落回原处。
回去的路上,唐果后知后觉的羞涩,她落后半步跟在贺萧侧后方,下意识想去触碰自己的嘴唇,忍住,抿紧,想起唇上方才的灼热和柔软又突然松开。
而走在前面的贺萧也在和她做同样的动作,不同的是,他显然更加坦荡,抿住后还会稍稍留恋须臾。
走出校门,贺萧回头等着她靠近,后者垂着眼帘,脸颊自刚才就泛起的红晕至此都未消失。
他握拳抵唇,轻咳一声,“直接回家吗?”
唐果迟疑着“嗯”了一声,心里有些不舍,可她当然不能表现出来。
走到车旁,唐果习惯性想去后座,贺萧顿了顿喊她的名字,后者轻抬眼睫看着他,没有说话。
贺萧笑了一声,“坐前面来吧。”
唐果又“嗯”一声,在他帮忙打开副驾门后,矮身坐进去。
贺萧上车后没着急出发,他转头盯着唐果看了一会儿,探身自后座取过一个提包,唐果倏然觉察身侧热度靠近,还有他身上特有的气息。
“我借来一套高一教材,还买了一套新的,都在包里。”
说话间,他已经重新坐好,“借的那套上面有些随堂笔记你可以参考。”
唐果从他手中接过提包,挺重,打开往里看一眼,满当当的教材,有新有旧。
空调出口被他拨打恰当的位置,温暖充盈车厢,而此时,她的心亦如整个空间一般温热而踏实。
“谢谢你。”她轻声说,“我正需要这些。”
“还有高二和高三的,等你学完这些再说。”
“嗯。”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叩动几下,似乎还没有出发的意思,唐果稍稍转眸瞄一眼,贺萧正看着她浅浅地笑。
唐果仓惶收回视线,下意识清了清嗓子,“怎么还不走?你不赶时间吗?”
“不赶。”眼下还有什么事比眼前的人更要紧。
“……”
他的注视太过炙热,唐果觉察到脸颊上升腾的热度,默了默,她就着教材的事扯了个话题,“……我查了些资料,现在的课程标准和内容跟以前相比还是有些变化的。”
“嗯,”贺萧笑说,“你这是怕了?打算知难而退?”
唐果没有回答,转而从提包中抽出一本翻看,“你是在用激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