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出十来里,果然遥遥看见一座小镇。小镇与官道交汇处有家饭铺,门外一根木桩上拴着四匹健马。张青峰走到拴马桩前翻身下马,辨认出其中两匹正是狼卫坐骑。
他进得饭店,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饭菜,见邻桌六狼与七狼两人都将外袍脱下,敞开衣襟正在喝酒。
此时已是午时末,当天又不是小镇赶集的日子,故人流稀少。不大的店中算上张青峰只有四桌客人用餐,除了张青峰和狼卫两桌,一桌是两位喝得满脸通红的村夫,一桌是两位青衣汉子。两位青衣汉子皆矮壮,包着头帕。张青峰发现其中一位汉子身形似乎是昨晚偷袭狼卫之人,细看之下,心中疑惑道:“这人一脸络腮胡,看来就是昨晚偷袭狼卫之人,他怎么也在追击狼卫?”
六狼忽地重重将酒杯在木桌上一砸,冷笑道:“跟了我们两百里,敢出来说说话吗?”他这一砸虽用力,但酒杯没有破,酒也没有溅出一滴,显得手上功夫不俗。
张青峰心中一紧,装作没有听见,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两位青衣汉子听得六狼喝问,停下手中夹菜的竹筷,转过头来向两名狼卫怒目而视。
七郎冷笑道:“兄弟,敢不敢将脖子上小药膏撕开,让我等看看伤势?我想那伤口是金钱镖留下的吧!”络腮胡汉子面色大变,凶狠道:“老子被野猫野狗抓伤了脖子就贴块药膏,干你鸟事。”他眼里闪着寒光,咬着牙齿,拳头在木桌一砸,面前的杯盘哗地跳起来。
同桌青衣汉子嘴一歪,嗤笑道:“你们已经中了我教蛤蟆盅之毒,还敢嘴硬。”
六狼不怒反笑,道:“说什么蛤蟆盅,你可知大爷我也是使毒行家。现在你不觉得脖子上伤口处有麻涨的感觉吗?其实老子早就知晓你是昨晚偷袭我们的人。”络腮胡汉子面露不信之色,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六狼平静说道:“我昨晚看准你从屋脊跃下的落脚之处后,五更天便在你们所居客栈门口蹲守。天未亮,我见你们就骑马出发了,半途还有几次装作过客在我们前后查看。这些我都知道,所以进到店中,我暗中将你们下毒的杯子换去,然后在你们上的菜中下了点毒。”
两位青衣汉子脸色立时变了,身形晃动,急急抢门而出。两人脚步刚迈出门槛几步,便扑通栽倒在地。络腮胡汉子艰难地抬头向两名狼卫怒视,只见他面上一片乌青,口鼻中留下血来。六狼恶狠狠道:“你们中的是五步蛇之毒,不动还好,走出五步则必定七窍流血。只要你们说出主事之人,我就可以留你们一命。”
两位青衣汉子冷哼几声,喉头滚动吞咽了二下。六狼抢步上前,出手卡向两人咽喉,但已迟了一步,只见两位青衣汉子眼一翻,已然死去。
张青峰惊讶想道:“此二人藏毒于嘴中,见事发就咬破毒药而亡,宁愿一死也不愿解毒求生,也算得一条好汉。七郎面色一沉,说道:“他们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六狼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摇头道:“来者不善,想来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幕后指使之人。我们即刻启程,尽快赶到剑门关,还是早点与兄弟们会合为好。”
张青峰默然想道:“看来这六狼知道仇家厉害,想要躲避开。听他话语,似乎一过剑门关就进入天狼帮势力范围了。”
六狼眼珠一转,落在张青峰身上,上前站在他身前,斜着眼道:“小子,你好像也是一路从眉州过来的?”张青峰转过头,口舌不清道:“是呀,两位大哥也是从那边过来呀!我不过是去昭化古城走我亲戚。”他装作极度恐惧的样子看了看地下的两人,手中的筷子颤抖起来。
小店的掌柜和伙计见死了人,早已吓得藏到店后面去了。七狼闪步到张青峰身侧,从指尖弹出一些粉末在他茶杯之中。六狼狡黠笑道:“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上路?听说去剑门关一路路险强人多,大家可以结伴而行壮个胆。”
张青峰站起身来,道:“两位大哥武艺高强可以保护我,那我就和两位大哥一起上路。”六狼举起茶杯道:“小兄弟,我敬你一杯茶。”张青峰佯作不知,举起面前的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七狼笑着道:“看来这人就是一个乡下少年。”话音刚落,张青峰头一歪,扑倒在桌面一动不动。
两狼快步出了门,翻身上马向前方疾驰而去。两人奔出不远,官道上奔来四匹快马,向两人追赶而去。领先之人身披一件黄金色大氅,奔驰之际,大氅翻飞卷动,引人注目。
六狼听得身后传来急骤的马蹄声,警觉回望道:“七弟,打起十分精神,这一路恐怕少不得恶战一场。”说罢扬起马鞭在马身猛一抽,抽打得坐下健马一声长嘶,狂奔而出。
后面四人扬鞭急行,想追赶上两名狼卫,但两名狼卫不但骑术精良,而且坐骑矫健,故后面四人始终隔着一段距离而追赶不上。两狼卫纵马骑行,不觉之间已奔出五六十里路,来到一处荒山前。
六狼抬头四顾,见山下石壁上雕刻着“猛虎岭”三个粗壮大字。笑道:“猛虎岭到了,听说此山中常有猛虎出没,上次没有遇上,不知这次会不会碰上?”猛虎岭陡峭险峻,马走得极为艰难,两人好不容易才翻下山。
两人从山脚行出半里不到,见远处呈现出一派郁郁葱葱的上佳风景来:道路两边是绿茵茵的山草,前方路边有一块高约十丈的青幽幽石崖,石崖上长满繁茂藤蔓花草,而石崖脚下是一条曲折小溪,溪流之声不绝于耳。
有山中村民看此处风景秀丽,又常有过客停留休憩,便在此处搭建木石,开了一家茶铺。
青色崖壁下是一座用木架搭起的茶棚,因年岁久远,茶棚木架显露出斑斓色调。山风吹过,茶棚木架便吱吱嘎嘎作响,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连连咳嗽。
店主除了卖些酒菜、野味和山茶,还叫匠人在青石崖上雕刻了两句诗文,将此处装点出几分文雅气韵。
两狼卫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走过,只听见马蹄在青石板上嗒嗒作响的声音。一位肩膀上搭着抹布的伙计快跑过来,站在马前满脸堆笑道:“两位客官,一路劳苦,下来喝杯香茶再走。”
七狼将缰绳一提,喝道:“不要挡道,我们还要赶路。”伙计一伸手,牢牢抓住了马的辔头,那马顿时动弹不得,惊吓得低头猛踢乱踏。
六狼冷笑一声道:“好功夫!”手中马鞭毒蛇般抽向伙计抓住辔头的手。啪的一声响,马鞭狠狠地抽打在伙计手臂,抽裂了他的衣衫,留下一条拇指粗血痕,但伙计纹丝不动。
六狼笑道:“七弟,你看店家何其热情,苦拉着不让走,看来我们不喝茶都不行。”七狼杀气陡现,恶狠狠盯着伙计道:“如此热情,不知道茶水免不免费?”伙计冷笑道:“茶水免费,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喝?”
几人争论间,听得马蹄声响,背后一位披着金黄色大氅的大汉纵马赶了上来,三位大汉紧跟其后。披大氅的大汉笑道:“店家不请客,我请客,两位何妨进店一叙。”六狼转身,见来人面上闪着奇异的金色,长着一只鹰钩鼻,笑道:“今日过猛虎岭,未曾打得老虎,总觉得不畅快,那今日打只阿猫阿狗也好。”七狼闻言,仰天狂笑起来。
七狼笑声未停,转眼看马间猛地拔刀大喝道:“休得伤我坐骑。”只见寒光一闪,六狼的刀已斩断伙计一只手手腕。
伙计鲜血流了一地,虽汗珠滚落,却哼也没有哼一声。几乎与此同时,七狼坐下俊马马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惊天长鸣,随即轰然倒在地上,口中不断流出泡沫,抽搐而亡。
七狼高高跃起,落在马头旁,敛聚眼神望去,只见一枚黑色的细针插在坐骑的腮边,原来那伙计装作拉马,将毒针巧妙插入马头。六狼也立即看出异样,翻身落在七狼身边。
此时,两人已知身处险境,一个小伙计已然如此狠辣冷酷,那披着金黄色大氅的大汉手段自然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