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土地的百姓要么成为地主豪强的私奴,要么流离失所,成为路上的白骨?”
“难道你说的恩就是,官府一天天加税,逼疯每个想活下去的百姓,卖儿卖女,最终还是逃不掉成为逃犯奴隶?”
江安的木工大匠王铁柱之前就是小地主,被征税征得破了产,逃亡江湖,家破人亡。
“难道你说的恩,就是,官兵可以随意吃空,杀良冒功?”
“多少大荣百姓没有死于贼手,反倒亡于官军?死后首级还成为悬赏的工具?”
“如果说,你说的恩就是这些的话,那我等草民宁愿恩将仇报。”
李东升冷笑,声音如同雷霆砸进赵嵩心里。
“这…”
赵嵩气势瞬间跌落到谷底,冷汗淋淋,李东升说的这些,身为一县之主,他如何不知?
可,他又能如何?
他不过是一个贫家学子,偶得夫人垂青,“嫁入”张家,这才有了坐镇津城之行。
可自尊心强烈的赵嵩又不让妻子打出张家的名头,来津城三年,事事不顺,办什么事情都绕不开地方豪强。
要不然也不会在此危急关头,仅仅只有十几个游侠儿相助。
身为县令,面对叛军理论上天然占据道德制高点,可不知为何,赵嵩此时却呵斥不起来,反倒觉得造成今日之局面,似乎自己也有一份功劳在内。
赵嵩见到来的都是年轻人,五大家的老辈人都没出现,名声在外的方琪、李香等人都跟在这个说话的年轻人后面,任由年轻人说话。
喝问李东升:“你是何人?”
李东升左右看看,有手下已经开始回来了。
“吾乃李旭,小小村正罢了。”
李东升淡淡道。
“呵呵,村正?”
赵嵩怒了,津城村正不知到有多少,甚至都不算官,只能算吏,这是糊弄自己吗?
“什么时候连村长都敢造反了?”
赵嵩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连真实身份都不敢说了吗?”
“赵县令,他确实就是村正,之前得了‘天下第一’你还下令嘉奖来的。”曹松乐呵呵地“提醒”赵嵩。
李东升摇摇头:“亏你还是一县之长,眼界未免低了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别说村长,就是孤身一人,只要有压迫,你不让人家活,那起来造反又有什么奇怪的。”
赵嵩闻言如遭雷击,沮丧道:“呵呵,对啊,你说的没错,要不是吾没有能力,或许今日之祸便不会发生了。津城百姓也不用受战乱之苦。”
李东升对这县令顿时改观,能心忧百姓的,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就在此时,高顺等人跑回来:“主公,其他人都不见了,全城主府只剩他一人。”
赵嵩闻言,哈哈大笑:“不错,其他人都已经走了。现在就剩本官在。”
“前门吾等早已看紧,后门是张家…”高顺继续说。
李东升看了看赵嵩的表情,后者明显瞳孔缩了一下,抬手止住高顺的问话:“无妨,咱们也不是什么杀人魔王,只是,赵县令,现在天快黑了,你夫人公子赶夜路可不安全啊。”
赵嵩摇摇头:“生死都是命!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动手吧。”
说完,赵嵩提着大剑就冲上前来,猛地砍向李东升。
无人动弹,静静地看着赵嵩冲上来。
“留他一命。”
李东升毫不意外,随口吩咐。
赵嵩眼见侮辱阻拦,已经到了李东升面前,心中大喜,胜利就在眼前。
忽觉眼前一晃,一道人影一闪,然后手中一空,接着胸腹间传来一阵剧痛,身不由己就飞了出去。
在半空中,看到李东升身边一个行者打扮的人冷冷看了自己一眼,随即那人一晃就到了眼前,下一刻就被重重砸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