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精神疾控中心等候室:
一个不足8平米的小房间,四周都是厚实的水泥墙,中间用透明玻璃分出里外,玻璃窗上开了20厘米长十厘米宽的洞口。
一双白皙纤长的手从洞口里伸出来立即,被外间的妇人握住,妇人的手粗糙,肤色蜡黄,掌心的茧很厚,四十来岁,身形清瘦,枯黄的头发间或夹杂着几缕白发。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深色的嘴唇颤抖着发出的声音让人心都揪着疼。
“清儿,妈妈来看你了。”
被唤作清儿的女孩看起来不足二十岁,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灰蓝色条纹病服,病服胸襟的位置缝了块黄布,上面绣着编号。
江时清的眼睛很大,瞳孔比常人要浅些映着妇人激动的脸,却只浮于表面进不到更深的地方。
“妈妈,别哭。”江时清乖乖地被妇人握住手,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勾起一个笑容,这笑容宛如水面荡起的涟漪将女孩身上的那种疏离感驱散开,就和每个母亲的贴心小棉袄一样。
“谢谢您来看我,妈妈,我很高兴。”江时清挣动了下手,微微抬起想要替妇人擦擦眼泪,手腕抬到半中央却被狭小的玻璃窗挡住。
啊,这碍事的玻璃……
在江时清身后站着的两个人见她有动作,飞快地扑过来按住她的肩膀将其重重地按在斑驳的水泥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啊!医生,怎么了?”妇人被吓得站起来。
江时清整个上半身都被迫伏着,纤细的胳膊直直地露在狭小的玻璃窗口外,清瘦的身体被两个身形高大的人压着,浓密的乌发遮住了脸,一动也不动。
妇人担忧道“医生,我女儿怎么了?”
“患者情绪不稳定,有攻击行为,家属过段时间再来看望吧!”医生冷漠道。
“可,可我一年才能来看望我女儿一次,下次就要等到明年了。”妇人祈求着,满脸泪水。“让我再和女儿说说话吧!求求你了,医生!”
江时清的头颅动了动立马被大手扣压住,她缓了缓,语气透了丝温柔“妈妈,姐姐怎么不和您一起来看我。”
听到江时清叫姐姐,妇人擦了擦眼泪,走上前重新握住女孩冰冷的双手“你姐姐去年毕业忙着找工作,今年才考上,等你好了,妈妈带姐姐来看你。”
“好的,妈妈,您别哭,保重身体。”江时清。
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乌发下江时清的脸颊抽动了下,眼角微弯,冰凉的手指回握了妇人。
妇人走后,江时清被抓着后领提起来站直。
“0013号老实点,不要刷花招。”高大的医生厉喝。
肩胛骨又酸又痛,白白的胳膊上留下来两条紫黑色的划痕,江时清动了动,身后的两人如临大敌地退后了一步,两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负责看管病人的徐晔医生手按在了后腰的电棍上:“双手抱头,往前走,回病房!”
江时清乖乖地抱住头,在两人紧张的目光中慢腾腾地往前走,一边安抚道。
“徐医生,方护士,别那么严肃嘛,我很乖的哦。”
被叫名字的医生徐晔和护士方闻:”……”
你tm叫乖?医院里一年几百件突发事件,一半以上都和你有关,虽然他们找不到关键证据。
精神病院里的患者一般分为两类,先天性遗传的和后天心理变态的,前者占了少数,后者占了大部分,这大部分当中更多的是犯了法以精神疾病为由关进来的。
江时清是后者……
逼咎狭小的环境,森严冰冷的管理,没有精神疾病也会滋出病来,无时无刻都有患者在闹自杀,徐晔见过很多自杀的患者,手臂上大腿上甚至脖子上全都是伤痕。
但江时清不一样,她的手臂非常干净,完全没有自杀的倾向,甚至大部分时候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但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恐怖。
他们自己作为医生都要定期进行心理治疗,何况是精神病患者呢?
回到0001号病房,徐晔和方闻才松了一口气。这些年,来医院看望患者的家属越来越少,很多人只是在头两个月或者头一年来得积极一点,后来逐渐就没有了,看望的次数也缩减到一年一次。
江时清的家属算是坚持得久的了,她的母亲和姐姐每年都会来……
病房内,江时清放下双手扭了扭酸麻的脖颈。
病房内放了三张床,两张靠墙,一张放中央。她走到最左边的床坐下,睡在中间床位上的少年听到动静翻骨碌爬起来。
“哎,姐,姐,姐…你见着人了吗?”少年捧着脸笑嘻嘻地问。
江时清放松地往后仰,清浅的眸子荡开笑意,完全没有在等候室的拘束感。
“当然。”
“哼!”少年做了个鬼脸不开心地埋回被子,声音透过被子传来有些发闷。
“那你走了还会回来吗”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对,这鬼地方谁还愿意回来,可心里就觉得很难过,他自己找补说。
“反正我没有家人来看,你要走就走吧!”
脚步声来到少年的床边,江时清一屁股坐下,用脚踢了踢对面的床,床上坐了个人披着发黄的床单,双手交握于胸前,是个打坐的姿势。
男人眉眼低垂,无悲无喜,俊朗的五官硬生生凹出一种宝相庄严的感觉。床被踢了,他也只是掀开一边的眼皮看了看,削薄的嘴唇动了动。
“休要打扰本君修行,不然吃了你!”
江时清咧开一口白牙“鹤君大人也要吃人啊,你不是说你属灵修那一脉吗?怎么样,灵修大人,要不要一起走啊。”
女孩笑得灿烂,半边的脸和头发都沾了灰,拍了拍闷声不出气的少年,说出的话却吓人。
“他们不来找你,你可以自己去找他们呀。”
“主动点……嘻嘻。”
少年人从被子里伸出头:“好呀!嘻嘻。”
鹤君眼皮猛跳,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诛邪退散!”
是夜,时已入秋,微冷。
大雾四起,浓稠的白雾间,一座斑驳的建筑物时隐时现,建筑物顶端的灯牌出了故障,只能看到‘疾控中心’几个字,散发着不详的红光。
“队长,卡牌显示就是这里了!”浓雾中响起年轻女人兴奋的声音,女人穿的白袍上全是裂口,有的地方还渗着血。
胸口佩戴着十字勋章,手心悬浮着一张紫金色的卡牌,牌面上隐约绘了个罗盘,此刻颤了颤碎成了光点。
这种兴奋很快被寒意覆盖,她有些怔然喃喃道“预言居然是真的。”
被唤作队长的男人四十来岁,身材高大,穿着同款白袍,向来严肃的脸也难掩激动,他侧头询问身后的老者“长老,这还是整个联队第一次发现真正有实物存在吧?”
长老点点头,干枯的手捋着胸前的白发,面容有些凝重“确实如此,看来祭司大人说得没错。但我们神谕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