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游蹿在车间诱导无知的少女,她或者他们在同一路线之内把列车当做赚钱的场所引诱一批又一批的羁旅客堕入深渊。坐在窗边被阳光晒得脸颊黑红的农民工小心地抱着背包,段韵禾记得背包后来被扒手偷了,里面的骨灰坛和牌位把扒手吓个半死。
没买着坐票的乘客把走道堵满,厕所里永远都有人,腥臭味顺着风声弥漫到整个车间,兜售食品的乘务员皱着眉头连车带人被堵在车厢交接处。高谈论阔的西装男人夹紧了陈旧的公文包,低眉忧郁的少年趴在桌子上数着窗外划过的飞鸟
有人要去见恋人,有人要去务工赚钱,有人要去旅行,有人去求学,一辆列车把萍水相逢的众生相聚在一起,揭开了百态人生的一角。
当爆炸发生时,炙热的气流将车厢内的活人瞬间点燃。
“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啊!!!”烈火灼烧声中求救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海伦撬开了车窗招呼着人员跳车,本该去列车长室逼停了列车的段韵禾隐在车门后看着这一幕。
人群拥挤不堪,爆炸的声响近在耳畔,一个五十来岁的农民本来已经挤到窗口想起了什么拼命挣扎出人群跑向自己的行李,行李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些发旧的被褥,几个干巴的馒头,舍不得吃的鸡蛋。
这些人啊从一个点出发去往各个城市,短暂地停留一段时间背起行李去往下一个城市,他们在城市间往返短短地扎个根归处却只有一个,那是他们的来处,是他们的家所在的地方。他们是水中的浮萍,是风中摇摆的风筝,牵绊的线握在家人手中从少年到青年到中年,漂泊半生到老得动不了了,风筝也就归乡了。
他拽着大包小包往回跑,海伦招呼着他跑快点,烈火卷到他身后,火光漫天中,这个男人瞪大了眼,嘴巴张着,难以理解厄运怎么就降临了,浑浊的眼泪却先一步涌出眼眶。
热浪掀起他的背包,一张照片从背包中飞出来,照片上的一家三口生涩地看着镜头,年轻的男人站在妻女身后仿佛一座牢固的靠山,火舌很快卷噬了照片,耀眼的火光闪过只余下灰烬。
海伦愣在原地,惊惧和无助爬上她的脸,火舌把乘客碳化,段韵禾蒙住海轮的眼睛,掌心一片湿润。
再往前走镜子碎片倒映出一座荒弃的古城,哥特式的建筑环着一座残缺的雕像。雕像塑造的是个少年形象,五官立体而深邃的少年半屈半跪蹲在教堂面前抬起头凝望着教堂上的圣像,手掌却遮在额头他只能从指缝间窥视,日光永远只能照亮他半边的身体。
为什么说雕像残缺,因为他右半张脸完好而俊美,光线找不到的左脸却丑陋而阴翳,这樽浇筑在教堂前的雕像代表着善恶参半的人性,在被日光沐浴时他的罪孽得以被赦免,到了夜晚乌鸦停歇在他肩头,他有沦为丑陋的罪恶者。
愤怒的人群举着火把来到教坛要再度‘烧死’他,他是女巫的孩子,轰轰烈烈的灭女巫行动烧死了他的母亲又把他绑上了刑架用水泥浇筑成雕像。
雕像被砸碎,完整的右半边身体也变得支离破碎,终于恶不再被禁锢,鲜血灌满了每一处缺口,他的足下尸骸遍野,他躲进了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恶魔的眼中流淌出血泪,他不知自己为何而痛,他抓向自己的心脏,扣得自己满身的血。
这是一个痛苦的迷惘的灵魂,作为惩罚,日光和月光都能灼烧他,再深沉的阴影都救不了他。空寂的死城常常回荡着他的哀嚎和泣音。
当月光再次洒落时,雕像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一个浑身血污的少女扯下教坛的纱帘盖在他的身上,圣洁的白纱阻隔了月光也把少女的面容阻隔。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蹲下身靠在花池旁边,她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说话的声音很微弱。嗅到血气的乌鸦盘旋在她头顶却碍于雕像的存在徘徊着不敢下来,期望着女孩快点走开或者雕像先享用鲜肉分它们点残羹。
白纱下脏污破碎的雕像抬起了头,小心翼翼地发出一个短促的音:“ta”
“我叫海伦。”女孩回应。
段韵禾看到这里时停顿了下,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海伦血痕斑驳的脸,长睫掩盖住海伦疲倦的眸子,她微偏头,段韵禾的手便错开了。
这是【救赎与惩罚】副本。
每一个海伦经历过的副本都以镜片的形式存在,高浓度的念和怨形成小的气流进而形成气旋不断壮大后成为风眼。镜子中都是别人的怨与念,海伦有什么执念?
至于怨,段韵禾心理猜测多半和他有关,因为海伦这个人太好懂了,善良固执到愚蠢的地步,在末世同情心泛滥去救一些不值得的人。固执地认为每个人的心都是柔软的,她从不管回报,她想救就去救了,不管被背叛过多少次。
她吃过很多亏,恩将仇报的不在少数,但面临生前遭受过苦难的支离破碎的女鬼,她一点一点在荒山老林拾起对方的指甲和碎肉时控制不住地眼含热泪。狡诈怨恨极深的女鬼绞杀的动作顿住不懂‘这个夺走她男友联合男友把她害成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为何哭得那么伤心。
这是副本【双生花】。隐在女鬼身旁的段韵禾也是一怔,这个副本中女鬼一直纠缠恐吓海伦把海伦吓得多次往他后面躲,任务的最后阶段是收回女鬼的尸体,海伦以为女鬼顶多只是被活埋了而已,却没想到居然被碎成无数片,连指甲都被拔了下来,她边哭边捡着尸块,毫不作伪,仿佛那些苦楚是她自己经历的一样。
但段韵禾不同,那是海伦能交付所有信任与生命的人,他的背叛成为击碎海伦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