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睡了一觉,恢复了一些力气,看着最为挂念的哥哥,脸上带着满脸的笑,眼睛里的眼泪却成串的往下掉。
以前她最后一次见哥哥,哥哥是被棺木装着,从西北抬回来的,周昌福说哥哥是在和蛮夷的最后一战中,被对方的□□手远距离射杀。
她那个时候已经不相信周家这对兄弟的话了,她趴在哥哥的尸身上嚎啕大哭,边哭边呕,呕出了一团团的鲜红的血。
哥哥才三十五岁,他为什么要去阵前杀敌,他只需坐在中军帐中督战即可,他身为君王,又怎么会身先士卒,会被□□手轻易射杀。
是谁把哥哥带到了阵前,是谁非要让哥哥死?
她心里恨极了,心里也痛极了,她宁愿棺木中躺的不是哥哥,而是她自己,她愿意替哥哥去死一千次一万次。
周昌盛硬掰着她的手,才将她从已经腐烂了的尸身上拖起来。
哥哥死了,她的心也死了。
侄子才四岁,但是已经很是聪慧,一双她和哥哥独有的属于柳家人的细长丹凤眼像极了哥哥小的时候。
在文华殿,在哥哥的尸身前,她用他送的匕首轻轻割开自己的脖子,用自己的性命胁迫他们周家兄弟马上让毅哥儿登基。
周昌盛跪在她的脚下,落了泪,他仰起头好像说了什么,是说“囡囡你不必如此”吧,也许她听错了,他许久都未唤过她囡囡了。
周昌福似是惊呆了,也只会随着哥哥的动作,跪在地上,说“一切但凭公主做主!”长乐没有看他,不知道他周昌福是不是后悔在玉门关时,没有杀了她。
她顾不上与他们周家兄弟往日的那点子情分了,这是一条不归路,她和哥哥可以死,但是毅哥儿不能死!
毅哥儿是哥哥仅有的一点骨血,毅哥儿是她们柳家的血脉,舅舅为了她们兄妹,葬身海底!
阿娘为了她们兄妹,拼了性命和清誉,就是为了给她们兄妹一条活路,她还没有死,毅哥儿就不能死。
她那个时候中毒颇深,手指总是不自觉的发抖,她都不知道自己差点割断了自己的喉管。
她悲恸太过,伤了心脉,寒毒又复发,她整个人躺在床上过了一个冬天和一个春天,连毅哥儿的登基大典都差点错过了。
最后还是荀邑冒奇险用了放血之法,才让她吊着一口气,支撑这残躯,继续在世上苟延残喘。
荀邑不止一次说过,如果他能在公主初癸未至之前就为公主诊脉解毒,必能让公主岁寿延长,必不会让公主靠服食水银、□□来续命。
荀邑也说过,哪怕他提前十年为自己祛毒,自己也不会受全身皮肤溃烂水银中毒之苦。
她记得,好像有一次是有机缘可以提前寻到荀邑的,是因为当时周昌盛的姨娘王氏怀了他的第一个孩子,怀相有些不好,去寻荀邑的人,就把另外一个擅长产科的大夫给请了回来,自此就错过了荀邑的踪迹。
“欢喜,阿娘没了!”言峰坐在床榻边,握着妹妹的手,哽咽着说。
“我知道,哥哥,咱们兄妹的命是用阿娘的命换的,你和我必要好好的活着,不能辜负了阿娘。”欢喜往前,靠在哥哥的怀里,抓着哥哥的胸襟,放声大哭。
言峰揽着妹妹的肩膀,将头抵在妹妹的头上,也哭的涕泪横流。
在夜阑宫,多少个夜晚,阿娘抱着他们兄妹二人悄悄地低声的哭泣,哭他们寿数太短,哭他们活着太苦,虽然又短又苦,可阿娘还是希望他和妹妹能够活下去。
“欢喜,你知道阿娘是因何而死么?”言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摸着妹妹的发顶,小声的问。
长乐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是大皇子和皇后,是大皇子和皇后,合谋害死了阿娘。”
“到底是因为何事?阿娘又没有碍他们的事,挡他们的路,他们居然连阿娘都容不下。”言峰太恨太恨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母子三人就是只想要活下去而已。
“哥,我们母子三人早早晚晚都会被他们害死,这话阿娘早就说过的。”长乐忍住了泪,轻轻拍着言峰的后背,抚慰他的伤心。
“欢喜,我想阿娘,很想很想,阿娘这一辈子,过的太苦了。”
“我也想阿娘,也很想很想。”长乐揽着言峰的腰,将脸深深的埋在哥哥单薄的怀里。
“将来,我一定要杀了大皇子,杀了皇后,给阿娘报仇!”言峰满脸的泪,带着恨意,眼中透着决绝。
“嗯,等我们长大了,有能力了,一定要将害死阿娘的人大卸八块,剁了喂狗。”长乐发着狠的说道。
“欢喜,我们要好好活着,阿娘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和我好好的活下去。”
长乐想起阿娘的脸,和言峰哭的不能自己。
“欢喜,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那的?”言峰怕欢喜哭坏了身子,自己生生忍住了泪,拽着自己的袖口给欢喜擦着脸上的泪。
“听送嫁来的礼部官员提过几句,就打发人挨家挨户的去寻。”欢喜也怕哥哥哭伤了身子,也止住了泪。
琉璃守在门外,听着屋内悲痛欲绝的哭声,眼泪也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