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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辛夺门而出,白衡英身后的三个侍卫也随着一起跟了上去,留下一人在白衡英身边保护。顾羲凰看着白衡英,他僵着脸不快地盯着地上碗盏的残骸。他方才说得那番话击碎了宗辛心中最后一丝防线,这么多年宗辛一直美好地期盼着宋濂秋的出现,可他却从未去过任何的妓倌寻找她的下落。只是在歌舞坊这类地方,心存幻想地等待着。
三年,整整三年。沦为官妓的世家千金能守得住一身清白么?还是说宗辛从一开始就希望她能守住清白,即便搭上这条性命。
顾羲凰想到此处,只觉得脊背发凉。
歌舞坊的老板见有客人闹事,正准备上来发难,白衡英随身的侍卫就将一袋银锭丢到了他手里。白衡英不愿继续待着这里,拉上顾羲凰转身就走。
乌云拢聚,遮蔽星光。淅淅沥沥的小雨洒下,很快打湿了地面。热闹的街巷上立时空旷起来,偶尔几人匆匆跑过样子甚是狼狈。琴乐声从窗户里飘出,与雨夜难得相称。
白衡英拉着顾羲凰的手臂,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侍卫不敢言语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
春雨稀贵,但在四月天里冒雨而行,很快就打湿了衣衫。春夜的寒凉透过湿衣服传递到皮肤,顾羲凰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可她胸中有怒火在烧,烧得她口不择言。
“若紫微君今日站在跟少虚君同样的立场上,会跟他做一样的选择么?”
白衡英没有停下,反问道,“若昭熙你站在少虚的立场上,又会如何选择?”
“我……”
“若你是个世家公子,也有个青梅竹马,岂料她家中蒙难被迫为奴。以你的家族地位,即便娶妾也轮不到她,你会怎么做?是一年又一年毫无目的地去寻她,还是给自己编织一个美好的谎言,让自己永远沉浸在梦里,认为她还是如从前一般。或者说你能做到与家族一刀两断,仅凭自己立足于世?”
顾羲凰沉默着不知该如何作答,白衡英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答不出来,同样我也答不出来。我只知道,既生在这种家族,就必须有不得不舍弃的东西。这世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受得这富贵,就要弃得自由。或许这话很残忍,但宗辛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宋濂秋的。”
“既然如此,这么多年你为何一直帮少虚君寻找宋濂秋的下落?”
白衡英停了下来,喘了口气,转过头看着她,“即便两人不能在一起,但知道她的下落,能够帮她脱离苦海也是好的。”
“紫微君为何如此天真?帮她脱离苦海?你可知道获罪女眷一旦沦为官妓,没有朝廷的文书是一辈子都离不开那个地方的。除非……”顾羲凰没有把话说完,白衡英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雨势连绵,未见停歇。宗辛被三个侍卫五花大绑地送进了王府,白衡英已经沐浴更衣过,正站在廊下面对池塘拿着碗鱼食喂鱼。
雨滴击打着翠绿的荷叶,刚刚露头的花苞被雨水压着低下了头。屋顶的积水顺着飞檐泻下,落尽池塘里无声无息。白衡英侧目看了宗辛一眼,示意侍卫替他松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