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想起来了,两年前的春围上见过他,功夫不错。”南江雪点头道。
古木布特家是北地东南部望族,从北地建立之初便跟随南氏举旗,历经三百年不衰,不过如今的家主却只有这一个儿子。
阔尔罕自幼得名师指点,习文练武,亦心怀大志,16岁入守备军历练,并希望有一天能到北线边关建功立业。
不过他父亲坚决不肯。
极北凶险,这儿子是他一脉单传,若是有个闪失,家族何以为继?
最终,父子达成妥协,阔尔罕离开新宾沁,入职黑旗燕京近卫旅。
这一边南江风和南江雪低声交谈,那一边几个武官已用言语激怒了楚里。
手臂一抬,拽过战枪,楚里对那挑战的望族贵公子扬眉冷喝道,“来!”
新兵们全都退向了一旁,校场之中一时间战枪呼啸往来,两人一上手便斗的凶狠无比。
一些人也跑了过来,一边观战一边窃窃私语,那几个与阔尔罕一起的武官则高居在战马上指手画脚,不停为自己的同伴喝彩。
“这个参军还可以,不过不是阔尔罕的对手。”南江雪微微皱眉,“若是在新兵们面前输了,再被那几个家伙奚落一番,怕是教领日后会不太好做吧。”
南江风没有说话。武官训练军士时被挑战,这种事情,在北线军中是不会发生的。
只见阔尔罕再次发动了一连串的疾攻,一柄战枪竟似片片凌厉刀锋,将楚里团团拢住,战马上的几个武官彩声连连,新兵们却一个个攥紧了拳头。
楚里也确实了得,连续鸣响中,阔尔罕的疾攻被他尽数封挡于身外,不过细看之下,他的额头上却已渗出了大片汗珠。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响入场中,其中一匹马径直窜出,一柄长剑居高临下,断然斩在了阔尔罕径直挺出的战枪之上。
阔尔罕手上一沉,抬头看去,不由收住了步子,而对面的楚里也撤回战枪,向后退了一退。
“将军!”两人躬身行礼,阔尔罕的几个同伴也从马上跳了下来,露出些许扫兴的神色。
“在做什么?”黑旗燕京近卫旅统领程嵩扫了一眼众人,把目光落在阔尔罕身上。
四十多岁的程嵩,须发微白,眉眼看上去并不十分严厉,身背则带着战将特有的挺拔。
“只是路过校场,见楚里参军正在练兵,一时技痒,便也想跟参军大人学个一招半式。”阔尔罕答道,脸上却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将军,若您再容得片刻,咱们没准能看到更精彩的场面呢。”阔尔罕身边的那个细眼睛笑道,并挑衅地向楚里看了一眼。
程嵩也没生气,却也没看细眼睛,只是转向楚里。“这些小子枪阵练的怎么样了?”
“马马虎虎。”楚里黑着脸答道。
“你们几个去试试,让我瞧瞧。”程嵩对阔尔罕等人道。
细眼睛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向阔尔罕看去。阔尔罕则扯了扯嘴角,微一躬身。
换上演武专用的缠布钝头战枪,楚里一个手势,百人脚步齐转,很快将阔尔罕等人围在了当中,内圈的军士稳扎马步,身后的同伴错身而立,其他人外围游走,层层战枪让人看着眼花缭乱。
“阔尔罕?”细眼睛舔了舔嘴唇,声音里略带一点迟疑。
阔尔罕冷哼了一声,“一群学了点三脚猫功夫的新兵蛋子,今天就给他们点教训。都稳着点,别出了人命!”
说罢一个呼啸,率先攻了出去,另几个人也纷纷挺起战枪,跟着他疾步前冲。
哪知那枪林倏地凹陷下去,阔尔罕一枪刺空,身背后脚步杂沓,整个枪阵就像一个扭动的蛇群,在楚里的口令声中,将阵中的几人不断地分割开来。
这些出身寒门的新兵,显然被阔尔罕等人刚才的嚣张刺激了,一个个跟他们教领一般黑着脸,下手比之方才的操练凶狠了许多。
虽武力上远不及这几位自幼习武的武官,但凭着汹涌但却有序的战阵,竟也使得他们有如困兽一般有劲使不出来。
“枪阵不错。”不远处的南江雪笑吟吟地评论着,“那几个少爷没有配合,功夫也终是差了些,如今打成这样,也就别想出阵了。程将军这是在教训他们呢。”
阳光和战枪映在女孩的眼里,令一身玄衣的她显得异常耀目。
一炷香的功夫,三人被新兵们用长枪压在了地上,四人在枪阵中被死死拖住,始终无法突围,只有阔尔罕冲到了枪阵边缘,仍在与不断涌来的新兵缠斗。
隔着晃动的武器,依然能看到那新宾沁守备军的前任骑兵长脸上勃发的羞恼。
“散了吧!”程嵩简单地对楚里说了一句。
一声喝令,枪阵开始后撤,之前的几位光鲜少爷此刻都已汗透甲衣,那细眼睛的军服灰扑扑的,还被扯出了两道口子,苍白着一张脸迫开眼前的新兵,似乎很想挥枪戳破一些人的脖子。
“谁在那边看热闹?北线的人吗?”一眼瞧见不远处端坐在战马上的一员黑旗将官,细眼睛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手臂一抬,战枪指向前方。
顺着他枪指的方向,众人齐齐看去。南江风等人当即跳下了战马,朝程嵩大步走去。
战裙一掀,南江风单膝跪倒,向大军团统领行了全礼。
“末将北线黑旗寅字团、辰字团统领,参将南江风,叩见程将军!”少年将军恭声道,“将军练兵,末将不敢上前打扰,失礼之处,恳请将军宽谅!”
在他身后,护卫打扮的南江雪也学模学样地随着夜砚和墨碣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