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宫人在殿中迅速摆好了笔墨纸砚。
南江雪长身而起,信步走至案前,向皇帝敛衽一礼,“陛下,与皇子妃和诸位姐妹相比,臣女的技艺实在不值一提,丹青之道更是糟糕的很。不过既贵妃娘娘有命,臣女不敢不从,也只能献丑了。”
说着一双美目向四周轻轻一扫,最后落在了大公主沈心诺的身上,笑道,“公主殿下,臣女斗胆,殿下桌上的那瓶花可否赐臣女一用?”
众人依言看去,见大公主沈心诺的桌上放了一瓶茹萱草,开的正盛,插的也很是漂亮。
这茹萱草花呈蓝色,色泽极美,颇为难得,因大公主喜爱,宫里精心栽培了一些,宫人们今日特意摆来讨大公主欢心。
“这孩子,还没开始画呢怎么便先行讨赏了?”贵妃韦氏掩口笑道。
“这个妹妹我很喜欢。”沈心诺笑道,“这花便赠予妹妹吧。”
“多谢殿下。”南江雪一躬身。
对研好的墨看也未看,除了那茹萱草,南江雪还随手取了几样果品,要了几只杯盏,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下鼓捣了一番,这才拿起画笔。
依旧没有动墨,只是蘸取着自己鼓捣之后的杯盏里的汁液,刷刷地一通涂抹,动作潇洒,但看上去实在不太认真,侍候在旁的宫人则不断露出惊讶之色。
殿上诸人一个个挺直身体,伸长脖子,就连宝座上的皇帝,御阶上的宫妃皇子也都很是好奇。
此起彼伏的交头接耳声中,林桦起身离席,很自然地走到了南江雪身边,垂眸看去,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赞叹的笑容。
一直很紧张地坐在御阶上的沈明瑄见了,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同时却也越发好奇起来。
只见南江雪扬起脸,对林桦灿然笑道,“看着少了些什么,先生再帮我添上几笔可好?”
“好。”林桦微微一笑,提笔蘸墨,俯身勾画了几笔,又似写了行字。
“妙极!”南江雪赞道。
旁侧的宫人小心地托着画纸,碎步快行将其呈至皇帝面前,皇帝一看之下,眼睛也不由亮了一亮。
“南大小姐独具匠心,林先生添的几笔也甚是精妙,相得益彰,实属难得!”皇帝捻须称叹,朝众人道,“你们也都看看!”
那宫人手持画纸示于众人,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两道斜飞向上的七彩长虹,虽不精细,但色泽鲜丽,笔峰酣畅,几欲破纸而出。
再看之下,有淡墨在其下勾勒出山川城市的远远轮廓,寥寥数笔,竟能尽显繁华,左下方则提了一行字,字是草书,龙飞凤舞,一气呵成,与那长虹的挥洒之气交相呼应。
“江山如此多娇,更得双虹七彩,驾天作长桥。”沈明瑄念道,席间已有人忍不住喝起彩来。
这双虹虽考验不了画功,但这七彩甚是夺目,而且寓意极佳,再配上林桦的水墨写意,诗句点睛,便成了一幅既有新意又有深意的上品佳作,更与天降祥瑞暗暗生合,难怪皇帝龙颜大悦。
一片赞叹声中,贵妃开口笑道,“虽说南大小姐此番是得了北地才子相助,但却也有一番巧思,本宫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评点了。”
“是啊,原是当殿献技,如今这又算什么呢?”席间有贵女发出了不满之声。
“娘娘,臣女出身将门,履职边关,舞枪弄棒尚可,这等风雅之事却不在行,此番献技,自是臣女输了。请林先生相助,只因这是献予陛下的东西,实在马虎不得,却不是成心破坏规矩,还请娘娘勿怪。”南江雪笑道。
“南大小姐太谦了。”韦氏尚未答话,坐在一旁的大公主沈心诺已开口说道,“琴棋诗画,首在其魂,再在其形。南大小姐的这幅画,论其魂,立意深远,论其形,潇洒磊落,而随手取材便得七彩,更是让人大开眼界。”
说着对皇帝道,“父皇若不喜欢,不如赏了儿臣吧!”
“谁说朕不喜欢!朕一开始便说了,此作实属难得!”皇帝笑斥道,“都是朕平日惯坏了你,变着法地从朕这讨东西,这次朕可不上当。”
众人听了,全都凑趣地大笑起来,韦氏不由轻轻咬了咬嘴唇。
“方才公主说你随手取材便得七彩,实是让朕也是眼前一亮,你如何会知道这些?”只听皇帝又对南江雪道。
“回禀陛下,臣女自幼拜师学艺,除了拳脚功夫,也读了些书,学了一些杂学。雕虫小技,避重就轻,让陛下见笑了。”南江雪笑道。
说着又对沈心诺躬身道,“大公主谬赞,臣女愧不敢当。还要多谢殿下相赠这茹萱草,不然臣女怕是要头疼了呢。只是可惜了这好好的一瓶花,却被臣女弄的乱七八糟,殿下不要生气才好。”
“这有什么。南大小姐若是觉得可惜,我让宫人再送几株给你。”沈心诺很大方地笑道,“只是你如何调出的这七彩颜色,可肯相告?我着实好奇呢。”
“殿下相询,臣女怎敢隐瞒,一会儿便写给殿下。”南江雪笑道。
“不必那么麻烦,明日大小姐若在行馆,我去找你当面讨教便是。”沈心诺道,说着又转向皇帝,“父皇……”
“行了,你喜欢便去吧。比起你跑去骑马射猎,或是四处走街串巷,朕巴不得你跟南大小姐待在一处。”打断了沈心诺,皇帝无奈道,“朕平日事忙,这满宫的娘娘竟没人管的住你。”
“谢父皇。”沈心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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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江雪的一幅“双虹七彩”,投机取巧地艳惊了四座,又得了皇帝夸赞,大公主捧场,导致贵妃兴致缺缺,当殿献技自然而然地收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