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祥台饮宴的同时,色勒莫大营也热闹非常。
与那各怀心事的豪门聚会不同,军中的氛围粗豪而热烈。
靖北元帅南江雪下令当日犒赏三军,大车的酒肉被分配到各军驻地,大校场上搭起了木台长席,准军士饮酒娱乐,准家人入营同席。
当然,与之相伴的还有另一道军令:慢怠值守者、醉酒滋事者,军法处置,一级有过,上官并罚。
这道军令让全军上下都不敢轻忽,生怕自己捅了娄子,顶头上司跟着一起倒霉,那不仅大大丢人,而且往后的日子怕是都会十分难过。
“要是将军们犯了事,那一起受罚的是不是大小姐啊?”有人问。
“是……是吧。”有人回答。
一问一答,让身旁的人尽皆咂舌。大小姐狠哪!将军们都小心点吧!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大家的好心情,靖北军的军纪本就相当严明。
无数火把照亮了整座大营,酒肉飘香,语笑喧阗,色勒莫成为了一片欢腾的海洋。
“来呀,让我们干一杯!”
“干杯!”
“爹,这就是我的上司,罗超护校。”
“见过爹!”
“哎呀嫂子可是越来越漂亮了!什么时候给咱们再添一个侄女呀?”
“你是惦记着结娃娃亲呢吧!”
“嘿!徐彬,别走别走,再喝一杯!打不过你我还喝不过你吗?”
“就你这酒量!别喝多了耍酒疯,再把咱们长尉大人给连累了,哈哈哈!”
“啊!那个跳舞的姑娘是谁啊?就是那个穿着黄色衣服的!”
“那是吉达的姐姐啊!我跟你说,我可正在追求他,你休想插一杠子!”
“你们两个臭小子,敢打我姐姐的主意!”
“啊救命!”
“我跟你们说,当时十几个极北人围着我,一个个人高马大,穷凶极恶。但咱们是谁啊,咱们是苍焰啊!我这么一刀斩去……”
“阿昭,又在吹呼伊克什的那场仗呢吧?你都讲了一百遍了!”
“将军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怎么也得把那边应付完了吧!”
“回来了回来了!斥候来报,将军们很快就到了!”
“啊!真的吗?那大小姐也来吗?”
“废话!大小姐怎会不来!听说有人都看到雪狼的前队了!”
……
在这样的笑闹吵嚷声中,参加国公府饮宴的将军们回营了。
雪狼前队闪出一条通道,数十战马驰入了色勒莫大营巨大的辕门。
劲装软甲的战将之前,一个外罩轻裘大氅的白衣女子在火光中分外闪亮,她的身畔,一位武官和两位长衫公子,正是她的兄长和两个弟弟——南江风、南江云和南江雨。
“将军们回营了!”
“大帅来了!”
一连串的喊声让整座大营沸腾起来,很多军士跑了过来,看着将军们的战马在自己面前经过,希望那美丽的白衣女子能够向自己投去哪怕短暂的一瞥。
火把和人潮映在南江云的眼里,热烈的感觉顺着他身上的每一根血管激荡开去。
忍不住看了看他的姐姐和兄弟,弟弟看上去情绪颇佳,偶尔还会跟熟识的人玩笑两句,笑容那般干净明朗。
大哥已退回武官群中,正与夏之岚低声交谈,并不突显的位置,却能让人一眼便从这些百战之将中发现他的存在。
无数的目光聚焦在姐姐身上,女子衣袂轻扬,微微笑着,在一片刚阳之中显得那般美好。
这就是他的姐姐啊,不因戎装少了风致,不因红颜短了英姿,淡笑间托起天地,多少儿郎热血相随!
他恨自己不能搏杀疆场,他盼自己可以为她稍解烦忧,不要让那沉重的担子,就那么死死地压在她并不宽阔的肩头,令她总有些时候独自皱起双眉,静静望着远方。
“军中的主要战将,各军团的不同特点,云儿要多熟悉才好。”南江雪对身边的南江云道。
“是,姐姐。”南江云应道,感到很高兴。
※
南江雪的巡营自值岗军士起。
当日,大营值岗军士为黑骑燕京近卫旅,当值武官则由统领程嵩亲自担任,以确保大营和燕京安防。
色勒莫大营几乎从未有过这样的场面,如何维持各军团饮宴和家眷探营的秩序,发生了突发事件怎样决策和处理,这些都是这位老将要面对的问题。
特别是南怀安大将军在离开公府时竟然向大小姐告了假,说要去尝尝上官上师家里的蓝山寿眉,晚些时候再回大营。
这蓝山寿眉非要今天喝吗?程嵩烦恼着。
不过好在大小姐和大公子都在,若是北线军出了什么棘手的状况,他还能找这两位出手解决。
当然,另有一个问题是手下儿郎们的心态,貌似三倍军饷也不能浇灭他们眼中的郁闷——别人喝酒我站岗,就好像这场胜利与近卫旅全无关系一般!
但南江雪和南江风的几句简单对话一直亮进了近卫旅的心里。
“今天咱们之所以能在这开怀畅饮,燕京城之所以能灯火通明,全赖程老将军的这支劲旅。”南江雪道。
“大帅说的是。而且程老将军早有布署,即便南山原当时不肯退兵,拿回燕京也费不了多少工夫。”南江风道。
“大家辛苦,江雪敬各位!”从墨碣手中取过酒碗,南江雪抬臂举盏,轰然的彩声里,只听女子笑道,“今日你们不便饮酒,改天可得给我补上!”
“是!”大片爽朗的笑应,令营中正在开怀畅饮的军士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大小姐跟他们说什么呢?这般高兴!
※
褐爪和蓝翎的驻扎区,军士们则各有心事。
尽管南江雪在燕京城的一席话解了他们的心结,但毕竟一支军团里出现了叛军,另一支军团压根就没有参加整场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