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雪还是病了,高烧不退,昏昏沉沉,虽有小五照应,却始终未见起色。
雪明宫上下急的团团转,后宫中人却在冷眼旁观,直至皇帝得知后匆匆赶到,各司署的主司、掌事才慌了手脚。
寝殿之中,皇帝亲手将汤药一勺勺喂给南江雪,然后看着她又沉沉睡去,脸色已变得极度难看。
他轻抚着她的面颊,触手仍是一片滚烫,但那张脸却很是苍白。
重新更换了她额上的湿巾,将她身上的被子仔细地拉了又拉,皇帝转向小五。
“已经三日了,如何还是这般?你们可有尽心?用的药是否对症?迟迟不见好转,为何不请太医?这样熬着,你们是想要她的命,还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小五不同于宫中婢女,皇帝日常对她都很温和,从未有过如此的疾言厉色。
一众宫人吓的全都跪在了地上,小五也跪了下来,但腰身却挺的笔直。
“姑娘本积郁难解,再加寒气入体,是以突发高热。而且娘娘早前中毒小产,当日又急火攻心,身子受创,如今仍在调理之中,只是近日缺食短药,未能……”
小五的话尚未说完,皇帝的眉毛已凝成了一个疙瘩,因南江雪在睡觉,只得按捺着怒火低喝道,“如何会缺食短药?”
小五抿唇不答,原本温和细致的一个人,此刻却是满身倔强。
皇帝又将目光转向尔燕和薛盛,两人都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你们跟朕出来把话说明白,小五留下!”皇帝起身大步向外间行去,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一众宫人。
刚至前殿,耳边便听到外面有隐隐的嘈杂之声,皇帝长目一扫,已有御前内监急急跑了出去,片刻后将佑晴带了进来。
“怎么回事?”皇帝看了一眼佑晴,转而问那内监。
“回陛下,是几个司署来送东西,被……被佑晴姑娘拦下了。”内监哆哆嗦嗦地回道。
“平日里要么推三阻四,要么恶言相向,如今见陛下来了,一个个巴巴地跑了来,虚情假意,两面三刀,谁稀罕他们的东西!”佑晴也不顾礼数,脸上兀自还带着怒气。
皇帝自小生长于宫廷,怎会不知什么是见风使舵,拜高踩低,当即也便明白了小五所说的“缺食短药”究竟是什么意思,心中又愧又恼。
“胡闹!那些不知死的奴才,朕自会处置,如今娘娘的身子最重要,怎能这般不知轻重!”
“娘娘跟大家说了,不必去求,有便有,没有便没有,我们雪明宫,何时需要宫人自掏腰包贴补日用!多大点事至于低声下气的!”
佑晴一边说着眼泪却已夺眶而出,“我们大小姐,从前多少人敬着,宠着,即便流血受伤,也没见这般委屈过,想不到那些大风大浪,都不及这深宫中的人心来的毒辣反复!”
“佑晴!”尔燕忍不住冲口斥道。
“你吼我做什么?”佑晴把心一横,对尔燕怒道,“你们不心疼大小姐,却连话都不让我说了吗?大不了陛下听着不痛快,命人杀了我,我也好去老公爷和夫人那里叩头谢罪!”
“你……”尔燕又急又气,眼泪也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娘娘是主子,待我们又极好,我们如何会不心疼?如今陛下来了,凡事自有陛下做主……”
“陛下今日来了,他们便赶着巴结,明日不来,他们便换一张嘴脸,莫说是我们大小姐,便是佑晴一个做奴婢的,也受不惯这种闲气!”佑晴梗着脖子道。
“那你们大小姐有个什么闪失差池,你便能心安了?!”皇帝重重一掌击在案桌之上,一众宫人又尽皆匍匐在地。“你这个样子,朕可能容你再在小雪身边服侍?!”
“陛下……”佑晴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双泪眼似受到了惊吓,瞪的大大的。
“还有你!南妃病了几日了,如何今日才说?你是死人吗?”皇帝又转向自己的内监总管,后者一个激灵,砰砰地叩首不止,“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自己去领廷杖!现在就去!”皇帝喝道。
“是!”康瑞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所有宫人全都白着脸,浑身上下抖如筛糠。
当日,众多宫人受罚,罚银子的、挨板子的、送去掖庭的……皇帝甚至都没让皇后过手。
宫中各人噤若寒蝉,并深深感到,即便流言纷飞,即便皇帝或许恼了南妃,但她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却丝毫不减,根本得罪不得。
皇帝亲自照看南江雪,各种东西流水一样送至雪明宫,直至南江雪的身体日渐康复,阖宫上下这才松了口气。
“小雪,母后说那赵弋表面上是她的人,实则却是沈明铮的心腹,是以才派人追杀。至于那联络你的人,你不愿说也没关系,但那人居心叵测,你不可信他。别再胡思乱想了,母后也未曾怪你。”沈明瑄对南江雪这样说。
“我希望你放下过往,生活的无忧无虑。相信朕,朕定会处理好一切,有朝一日让你不再埋于深宫,不再纠结于庙堂口舌,朕会带着你去看天元的大好河山,包括临确城的五色梅林,让全天下都看到,什么弱水三千,后宫佳丽,唯有朕身边这个光彩夺目的女子,才是朕的毕生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