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酌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儿,好象自己主动跳进了一个坑,而且坑还挺深,深到小厮一听有人接手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不管怎么样,杜清酌还是怀抱着陶罐和白布来到了九爷爷床前。
“爷爷,您的伤口在什么地方,我来帮您换药,我保证轻轻的,不会疼的。”杜清酌看着九爷爷,象是看着一个怕打针的小孩子。
九爷爷不由得又被逗得哈哈大笑:“没事,就是顺天这小家伙没什么见识,被你家九爷爷吓破了胆,这点儿伤,没什么的。”
杜清酌才不觉得是他说的那样,老人病久了,脾气自然不好,每次换药都凶得特别厉害,所以顺天对换药就有了心理阴影了,一到换药的时候,就显得战战兢兢,也就是九爷爷说的小家子气了。
九爷爷也不再多说什么,伸手掀了身上的被子,露出消瘦得如同枯骨的上半身,没穿上衣,只着中裤,一团棉布捆在腰腹间,原本纯白的棉布被渗出的组织液染成浅黄色,竟然发出一阵阵恶臭。
难怪老人谈笑间总带着苦楚,恐怕是牵动了伤口,引起强烈的痛楚,这要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嘶喊出声,能这么淡然处之,这老人的忍耐力太可怕了。
杜清酌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也没怎么惊讶,毕竟这些年在医院见过各种病患,心理承受能力比普通人强大许多。
九爷爷见杜清酌没被吓得尖叫出声,也没转身就跑,甚至对自己身上浓烈的腐臭气味没什么反应,不由得脸上带了一丝赞许。
杜清酌拿起剪子,三下五除二把那些白布剪断拿掉,只剩下已经粘在伤口上的那部分。
白布已经和组织粘连,如果生揭,肯定会让人痛不欲生,每次换药太过痛苦,顺天也很难下得去手,换药时必然心惊肉跳,所以这爷俩对于换药无比纠结。
没有麻醉机和苏醒设备的情况下,杜清酌决定给九爷爷用利多卡因局部麻醉,于是杜清酌假意去一边儿准备东西,马上请求小智传送麻醉喷雾、双氧水、生理盐水和碘伏。
小智生吞了五十三两银子后,关机危机解除,也是很好说话,这次传送不但没讲条件,量还比较大,配合得让杜清酌挑不出任何毛病,也就是说,挣银子的工程仍然是必要且紧迫的,有了银子不但能传送物资,小智的脾气也会好上许多。
用了麻醉喷雾,稍等片刻,试探着动了动伤口,见老人没什么反应,杜清酌把双氧水倒上去,棉布被浸润,冒起一层泡沫,这才小心意意掀了粘连在皮肉上的棉布……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老爷爷一脸的惊诧,看向杜清酌的眼神里全是惊喜。
高度溃烂的组织一点点暴露出来,这是一个直径达到十厘米的创口,原来应该只是一个腹部外伤,由于处理得不好,发生了感染。
恐怕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从皮肤烂到了深层组织和肌肉,甚至已经烂穿腹膜,深达腹腔,仔细看,最深的地方都可以看得到蠕动的肠子。
“老爷爷,您这个伤多久了?”杜清酌深深地皱着眉,这个伤口很棘手啊。
九爷爷长叹一声,“八年了,我已经烂了八年了。”
“从最初的一个刀伤,到后来皮肤化脓溃疡,后来烂成洞,最后烂穿到肠子。”
“请了无数的医生,用了无数的法子,都无法阻止我腐烂下去,我就这么躺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天天烂成泥,孩子,你知道这有多么痛苦吗?”
老人看到杜清酌的眼神带着深深的痛苦,让杜清酌一时间没什么话可以安慰。
“我可以自杀,可我不甘心,还没手刃害我的人,又怎么能轻易死去。”
九爷爷眼里燃起熊熊怒火,杜清酌也不由得心里一颤,老头儿可真记仇啊,就这么生生烂上八年,每天忍受着换药生不如死的痛苦,竟然还挺着,就为了斩杀仇人,要换了杜清酌,仇恨早被痛苦磨光,怕是好几年前就一头撞死以求解脱了。
“爷爷,您这个伤得重新处置一下,烂肉要是不清理,还会继续下去,所以处置的结果,有可能伤口会大上很多,然后是后期护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伤我能让它长好。”
杜清酌嘴里和老爷子聊着天,手上也没耽误,拿出手术刀片,无比精准,少割一丝起不到清创的作用,溃疡还会卷土重来,多割一丝伤口会更大,愈合也更困难。
割掉全部烂肉,创口直径超过十二个厘米,双氧水生理盐水清洗三遍,碘伏深度消毒,最后还是上了瓦罐里的伤药,然后把伤口重新包扎起来。
杜清酌觉得大乾朝无论是汤药还是药膏,都比她那个世界的药更直接有效,这位老者感染了八年的伤口,如果不靠良药支撑,早就死于败血症或是其他并发症了。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留在龙府,即解决了生活问题,还可以继续和老神医学习大乾高超的医术,可是已经得罪了龙夫人,不然……不然就回去讨一顿打,只要打得不太狠,为了学医,她还是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