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书臣直直跪下,伏地求情,“臣知罪,臣知罪。”
魏敬一方气定神闲,伸手翻开了一页书,不再言他。众人都还未回过神儿来,今日怪事真多,先是束肃的一反常态,再是太子的振耳之言,仿佛都不真实,却又都发生了。
站在屋门外的内监勾唇一笑,旋即闭上双目。
明政殿内,高爵才将尤济事一案的始末理顺清楚,递交御前,皇帝看后大为震惊,便吩咐大责太监请伯岳侯和广勤侯到惠安宫酌酒对策,大责太监刚走,天青影的消息就传到了他耳朵里。
“你且先回去。”听完一大段因果,皇帝陷入了沉思,遂令内监退下。他转而看向一旁的日事官,低声道:“这段隐去,你知道怎么做。”日事官听令便微微低头。皇帝又道:“去问问三松,太子那边最近发生了什么,因何突然变了性子。”
日事官再次低头。
皇帝看了看地上的织毯,是一簇呼之欲出的黄姚牡丹。
宫城西南角,藏在四时苑里,众花木拥着的一座宫殿,就是惠安宫。皇帝多于此宴请大臣,或定时相聚,共商政策。
伯岳侯和广勤侯得了旨意,不敢怠慢,遂整衣冠,赶来惠安宫。来到时,殿内尚在布置,二人便避退偏殿侯旨。大责太监亲自为两人斟茶,立在一旁伺候。
金州窑新烧的光复年白瓷,一对大口的梅花杯,光泽细腻,触手温热。所饮的为大叶恩施芭蕉绿,配以中陈的椒盐和南诏清源的小梅丝,茶汤明亮,如坠下斑斓星辰。伯岳侯抿了三抿,禁不住啧口称赞。广勤侯自是奉承一番,即看了看垂首立在一旁的大责太监,也温温笑着喝了一口茶。
“束侯,你这也太暴殄天物了。”伯岳侯言语里有些嘲讽。
广勤侯闻言,立马放下杯子,赧然道:“侯爷你也知道,我对这茶饮向来是不懂,饮茶之礼,只咱兄弟二人,此间不必再拘束小弟了吧。”
“你啊你,若是在陛下面前失仪可如何是好?”伯岳侯摇了摇头,满脸的嫌弃。只见他眉头一皱,苦口婆心道:“饮茶之礼,你我必须要熟稔于心,这是勤奉侍君的礼节,咱们要看陛下的喜好行事,岂是你说不懂就能不懂的,我看啊,你也别总是在家里看那些诗书了,多来我府上,我让刘先生教教你怎么品茶,也好让你下一次别在陛下面前露了怯。”
广勤侯如受天恩一般,眼见着就要屈膝跪地了,浮夸道:“侯爷费心了,某定当前去,向刘先生讨教,以后也做一个会饮茶之人。”
伯岳侯很是受用,连忙摆手,让他直起身子来,而后道:“你这就是见外了,你我二人同为朝侯,孩子们又是同窗,理当亲近一些。”
“侯爷说的是。”
二人正说着,外头便来了内监传话,请他们恭迎圣驾。
两人互相整衣齐冠,掩色肃目,伯岳侯干吞一口唾沫,引身在前,广勤侯跟在其后,大责太监一旁偷眼观瞧,心里宣而不发。
“臣,拜见陛下。”二人来至金玉台前跪拜在地,皇帝此时刚刚落座。
宫娥们纷纷避退,大殿霎静。
皇帝引手相招,“近前来坐,今日只咱们三人,无需拘礼,只叙话便好。”二人遂起身入座,伯岳侯居其右,广勤侯居其左,大责太监亲自为二人斟酒。
“来,先尝尝这雍州的凤狎,朕藏私许久,今日与你二人共享。”皇帝捏起金盏,先劝了一杯,自己一饮而尽,方看定二人。伯岳侯自是细品一抿,缓缓饮下,广勤侯素来不长于饮酒,却也一饮而尽,眉头直皱,忍着不咧嘴。
皇帝看在眼里,方低眼自斟自饮,即闷闷道:“来之前才得了新消息,西山已经打了一场仗,咱们折损严重,不过马上有王驰亲自督阵,料也无妨。”
伯岳侯自诩朝臣之长,此时自然要陈情一番,他深以为是道:“陛下,那牧国和上庸都是聒噪的小丑,纵使他们合兵压境,您看,这不也没敢越界线一步嘛,成不了气候的,您大可不必如此夙兴夜寐。”
皇帝不置可否,继而道:“这几年,我大魏一直是他们的眼中钉,早先上庸的细作,牧国的刺客,在东都城内隐匿多年,本以为外患难除,不想今时今日,就连尹出云这样的功勋之后,都敢贸然造反,你说说,这是不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