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塔在棚子下做饭,小姑娘认认真真洗虾蟹,师墨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小姑娘闲聊。
小姑娘现在已经十五岁了,瘦弱的缘故,看起来比同龄人小,读过书,识得字,说是以前村子里有大船,出入很方便,每天乘坐大船来回就行,她那时候五六岁,出去读了一年。村子里只要稍微有点余钱的家庭,都会送一个两个孩子去读。或许是因为在这里被困得久了,都想通过读书走出去。
后来大船没了,出入不方便,她家也没了钱,就再也没上过学,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她爸空闲的时候会教她,小姑娘的学识还不错,没比同龄人落下多少。
听说她爸学问很好,当初还是地主的时候,水家老爷子是把儿子当状元培养的,只是那时候不科举了,连皇帝都没了,老爷子遗憾的同时,也不愿意让儿子丢了学问,一直有请先生教,直到家里出现变故。
家里出事的时候,小姑娘才刚刚记事,出事前的事忘得差不多了,感悟也不深,说起的时候,看不出有多伤心难过,只是对于亲人还记忆尤深。
本该难过的,可生活压得她喘不过气,根本没有功夫难过。
说着话,小姑娘还会时不时跑进去给亲爹喂水,看看亲爹活没活着。
小身子瘦弱得不堪一击,但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拼了命的支撑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亲人都没了,只剩下他们父女,她也是害怕的,害怕亲爹也没了,她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一个孤身的花季姑娘,在这个群狼环伺的地方,要么被欺辱致死,要么自我了结保全清白。
反正不管如何,都没办法完整正常的活着。可她想活着,活着很难,就因为难,所以不甘心,就因为难,她才要反抗命运,活得更好,比任何人都好,让老天爷,让所有人都看看,再难,她都能活下去。
这些话,小姑娘没有说出口,但师墨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是个倔强不屈敢向命运抗争的姑娘。
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会用命去抓。
“船去哪了呢?”师墨问。
小姑娘动作一顿,眼底闪过怒气,随即又若无其事继续洗虾蟹,“烧了,被我爹烧了。”
这船有故事啊,应该也是村子里的人怨恨水仙家的原因。
师墨没有追问,瑞塔煮了粥,已经好了。
粥香满院子飘,水仙肚子咕噜噜狂叫。
响声有些大,她自己不在意,但怕在师墨面前丢人,就狠狠的捂住,若无其事的继续做活。
瑞塔将粥装进碗里,她们来的时候手里拎了大桶,用布盖着,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想拿点什么出来都方便。
装粥用的碗筷就是从桶里拿出来的。
端了一碗递给师墨,“夫人,粥好了,当心烫。”
师墨笑着说了声谢,水仙却因两人的称呼愣了愣,夫人?
回神时,粥香就在鼻尖下,慌了一瞬间,忙往后躲,“不不,不用了,我吃过午饭了,我不饿,谢谢婶婶。”
瑞塔很温和,笑道,“说谎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快吃吧,吃完就去给你爹喂点,这会粥还烫,等你吃完刚好可以喂。”
水仙脸有些红,但还是拒绝。
瑞塔直接塞她手里,“接受别人的好意,也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技能。人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也不可能永远活在尘埃里,活着才能改变现状。”
水仙心口一滞,眼眶瞬间红了,家里出现变故后,除了爹以外,她没有感受过来自任何人的温暖和善意,也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鼓励宽慰的话。
她以为,她会一直挣扎到死,孤独又冷寂。
抬眼去看师墨,对上一双含笑温柔的眸子,“吃吧,瑞塔婶婶的手艺很好的。”
水仙喉咙哽了哽,在眼泪滚出眼眶的瞬间垂下了头,眼泪滴进了粥里,“谢谢姐姐,谢谢婶婶。”
瑞塔拍拍她的头,“不客气,快吃吧,不够锅里还有。”
水仙低低的应了一声,大口大口的喝粥,真的好香啊,她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过了,这味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小姑娘也不怕烫,几口喝完,就不再吃了,忙端着碗去喂她爹。
师墨没多劝,小姑娘好强。
水乐贡现在已经病入膏肓,身体各个器官都在急速衰竭,靠一口气撑着,应该也是放不下闺女。
昏昏沉沉的对外界感应不是很清楚,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知道闺女在他喂吃的,即便吞咽难受,也强逼着自己吞,只想多活一天是一天。
只是饿得太狠了,胃都饿小了,只吃了一两口就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