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吕一手也是自己人啊。
长安杏庐无论从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是齐王府的产业,里面的人自然也算是齐王府的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李元吉又岂能厚此薄彼。
“殿下,属下是个大夫,治病救人乃是本分,岂能图人回报呢?
若是助长此风,一些心怀不轨之徒,必然会借此大肆敛财,一些卑劣者,甚至还会以病患之苦为要挟,谋病患的家业,长此以往,还有什么医德可言?
所以属下希望殿下能匡正医德,请老鱼头回去,不要再提请属下饮宴之事。”
吕一手微微仰着头,不卑不亢的说着。
如果是别人听到吕一手这话,估计不会有太多的心思,只会觉得吕一手有点杞人忧天,有点小题大做。
但李元吉听到这话,心里感触良多。
他知道医家的医德一旦被金钱腐蚀,会出现怎样的场面。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认为吕一手这是杞人忧天,这是小题大做,反而觉得吕一手说的很有道理。
大夫嘛,就应该以德为尊,而不是以钱为尊。
“伱们看这样如何,我请你们饮宴一番,就当是代替老鱼头酬谢了吕大夫,吕大夫就收回送到鱼氏的钱财,如何?”
李元吉用商量的口吻问。
老鱼头和吕一手皆流露出了迟疑之色。
老鱼头忍不住道:“那主家岂不是亏了……”
吕一手也迟疑着道:“可是鱼氏用来卖钱的羊已经宰了,如果不收属下钱财的话,那损失可就大了。”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道:“这样,那只羊我出钱卖了,我再多拿一些钱,老鱼头你帮忙去多买几只羊,然后烹调好了,一起送到长安杏庐内,让所有的大夫们好好的吃一顿,就当是我的犒赏,如何?”
吕一手沉吟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这么做的话,不会损伤老鱼头家里的利益,李元吉身为长安杏庐的东家,犒赏长安杏庐上下,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也不用在意李元吉破费,所以他没问题了。
但老鱼头还是有点不满意,急忙道:“那主家不是亏大了?这怎么行呢?”
老鱼头并不是那种不占人便宜的人,如果有便宜送上门的话,他也不会客气。
但他做事有他的底线,那就是昧良心的便宜他不占。
李元吉这个主家,待他们所有的庄户都不错,说是每一岁收他们三成的粮,可真到了交粮的时候,基本上都会以另类的方式还回去。
比如给这家几尺布,给那家凑个犁头,又或者三五家一起给一头牛。
总而言之,每一岁交粮的时候,庄户们给齐王府交多少粮,齐王府就回相等价值的礼。
说是赏赐,所以不容拒绝。
他们各家在齐王府上当差的子弟,也没有受苛待,待遇还极好,逢年过节都有赏赐不说,四时还能分润到一些皇家猎场内的肉食。
他们各家遇到了麻烦,或者被什么权贵仗势欺负了,也能借着齐王府赐下的铁牌牌请齐王府的人出面为他们讨个说法。
可以说齐王府待他们绝对算得上是长安城内所有权贵中最好的,他们没办法回报齐王府,只能把齐王府的好记在心里。
如今要齐王府拿出钱财帮他们解决他们遇到的小问题,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答应。
老鱼头身为庄户中有身份的人,又岂会答应。
“那这样,长安杏庐最近缺一些帮大夫们采药的人,你去给帮一段时间忙,不给工钱,管你两顿吃喝,算是报答我了,如何?”
李元吉依旧用商量的口吻问。
他很清楚,跟这种人,尤其是这种满怀善意的人交流,不能来硬的。
你硬,他比你更硬。
你可以决断他的生死,但人家脾气上来了,不怕死。
你还能拿人家怎么样?
真的宰了人家?
老鱼头听到这话,好好思量了一番,然后仰着头道:“行倒是行,但说好了,只管饭,不给钱。”
李元吉没好气的笑道:“那当然!”
老鱼头也咧嘴笑了,并且恭敬的向李元吉一礼道:“殿下果然仁厚,不计较小人失礼之处,小人在这里向殿下赔罪了。”
李元吉摆摆手道:“行了,别说这么多没用的了,你去跑个腿,让门口的人去传膳。”
老鱼头痛快的答应了一声,跑去门口传话了。
吕一手在老鱼头跑到了门口的时候,忍不住道:“殿下真要让他做白工?”
李元吉瞥了吕一手一眼道:“怎么可能,等他在长安杏庐干一段时间,你就让曹九诚出面招他做个门官,将他白干的这一段时间的工钱加进去,一并结给他。”
吕一手一愣,错愕道:“他适合吗?他脾气那么倔,做门子还不得得罪很多人?”
李元吉笑道:“就是因为他脾气倔,我才让他做门子的。”
自从长安杏庐建成,并且开馆以后,各处慕名而来的病患多不胜数,尤其是在听说了薛收得的隐疾都被里面的大夫一眼瞧破,并且轻而易举的治好以后,慕名而来的就更多了。
还有一些想趁机攀附在长安杏庐里治病的贵人的人,也来了。
所以长安杏庐内现在除了汇聚了各路病患外,还汇聚了不少没名堂的人。
李元吉创办长安杏庐,旨在治病救人,旨在提高大唐的医疗水准,可不是为了给一些没名堂的人提供一个社交场所。
所以必须得给长安杏庐找一个有原则、胆大心细、不怕得罪人的人守门。
老鱼头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虽然老鱼头在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并且很倔强的样子。
但人家说话很有分寸,该说的话说的理直气壮,不该说的一句也不多说,并且表现的有理有据有节。
这样的人如果再年轻十几岁,培养培养做官都没问题,更别说做门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