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得知自己竟是荣国府失踪的嫡子,当年还是像瘟神一样被送走,双生子之一的另一人却安然无恙,享着泼天富贵,甚至连眼盲了都能占着官位,受着尊敬。
他心里的不平衡一下子就爆发了。
他觉得自己是那个被牺牲的可怜虫,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便剥夺了他享受荣华富贵的命运,关闭了他朝上走的大门。
凭什么一定要他来牺牲自己保全一家?凭什么这一家安心享着他牺牲后带来的成果,却连他的存在都一无所知?
全家对于他的名字三缄其口,任由他在泥泞大地上摸爬滚打。
可是啊,云曦瑶轻叹一声,他的怨恨冲天,只是为着自己的不公而打抱不平,却没有想到当时荣国公夫妇的苦衷。
他们也不希望孩子刚生下来便闹得骨肉分离,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非要让他们在全族性命与骨肉团圆之间做出选择。
孩子送走后,等风头避过去了,接回来就好。
可全族人的命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中间一个小小的差错,竟会引得骨肉重逢的时间推迟了这么久。
哪怕他心有怨气,却也不应该以这样极端的方式,闹得家破人亡。
等等,云曦瑶忽然愣住,如果说他只是一介马奴,地位应当不高啊,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纹身高手,甚至能将胎记纹得连经验丰富的老仵作都骗了过去?
还有那些冰,古代的冰应当也不算常见,他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
云曦瑶想不通,莫非是他曾有奇遇?
又或者,他还对他们隐瞒了些什么?
“这么多孩子失踪,荣家的人又不是傻子,你就不怕他们查到你身上?”容琅皱了皱眉。
荣三省看着他眼里露出奇异的光,嘴唇动了动,说了一句什么,随即笑得意味深长:“你觉得这些所谓的大家族,对于庶子是什么态度?”
“你是说,这些孩子是荣家的庶子?”云曦瑶反应过来,好像有点明白了。
“不错,”荣三省冷笑了一声,随即心情颇好地慢悠悠地解释道,“像荣家这种大家族,家大业大,族里的男子少不得要纳几房妾,以至于庶子多如牛毛。自古嫡庶不两立,那些个嫡母嫡子们,表面上看着亲切大度,其实对于庶子们早就是欲除之而后快了。”
“我不过就是告诉他们,我有办法让那些庶子消失不见,他们便主动上了钩,帮着我将那庶子拢过来,对外只称他们是来我这学本事,没个三年五载回不去,如此便将那些小孩骗了过来。”
说完荣三省还觉得好笑,“可笑那些嫡系一脉当我是真心帮着他们扫除绊脚石,帮我遮掩;而庶子那一支还当我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帮我说好话。两边都念着我的好,还真是可笑。”
荣三省摇了摇头,眼中有着嘲讽。
“你以为他们凭什么信你?就凭你那拙劣的谎言?”裴桓听了火冒三丈,忍不住厉声呵斥道,“那是因为你顶着‘荣九思’的身份!九思为人一向磊落,他是个真正的君子,绝不愧对荣国公为他起的名字!在这个荣家,没有人觉得他会撒谎,因为他许诺的每一件事他都做成了!哪怕他说出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话,大家也都会信誓旦旦地认为,他绝对说到做到!”
说完,裴桓厌恶地扫了他一眼,随即移开视线,似乎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你与九思虽说一母同胞,却是云泥之别!在泥里腐烂透顶的虫子,即便披上了华丽的外衣,也难以掩盖内里散发的恶臭!”
荣三省听了之后有一瞬间的怒容,像是被挑衅的毒蛇,张扬地竖起了瞳,仿佛下一秒便要张开嘴露出暗藏的毒牙,伺机恶狠狠咬人一口。
但他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慢慢平静了下来,甚至还笑了一笑,冲裴桓堪称轻柔道:
“没事,我不生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反正你们口中那个光风霁月的荣九思已经死在了我的手里,那些尸块应当已经被虫蚁啃噬得不成样子了吧?你们说他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上的泥,可现在呢?地上的泥把那片云拽到了地底,他最后还不如我呢,不是吗?”
说完他笑了笑,有些恶劣,“至于你们,别着急,现在叫嚣得这样厉害,还为他打抱不平,那不如让我来送你们一程,与他作伴,可好?放心,我的刀很快的。”
说罢,荣三省像是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里亮出了一把刀,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明亮。
谁料竟不小心甩出了一样东西,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恰好滚到对面。
裴桓离得近,眼疾手快捡了起来,翻过来一看,瞳孔紧缩。
荣三省往身上一摸,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