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灭门?”皇帝一听眼底有惊异之色闪过,今夜第二次站起了身。
“回陛下,此事千真万确,是臣的管家冒死逃出来报的信。”定国公是个中年男人,眼角眉梢都是岁月的斑驳,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容色不俗。他面色惨败,嘴唇发抖,身形晃了晃,看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要倒下,但又强撑着回应皇帝的话,“那人浑身浴血,现下已然不省人事。”
皇帝听了这话,心知此事有九成是确凿无误了,一拍桌子,双目圆睁,怒喝道:“岂有此理!天子脚下,王公贵族竟让人生生灭了门?!”
说罢皇帝气得胸膛起伏了几下,喘了喘,怒极反笑:“好,好。先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后是荣国公嫡系一脉,紧接着又是定国公府被灭了门!这一阵子上京可真是不太平!四大家族里三家都出了事,真是好得很啊!”
皇帝嘴上说着“好”,可面上分明就是山雨欲来,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拳头紧攥,青筋暴起。
底下鸦雀无声,方才还热闹得像沸腾之水一样的大殿,现下却是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皇帝身边的内监总管苏公公见皇帝面色不佳,很识趣地悄悄招了个小太监,附耳低语了几句,小太监了然地轻手轻脚下去,让大殿正中央不知所措的舞女退了下去。
一时间,大殿里清净了不少,红粉香雾散去,只余满殿凝重。
诸位大臣各自对视,都是满眼的惊异。
也不怪皇帝大发雷霆,全天下都知道他宠着这位长宁公主,今日适逢公主生辰宴,却不料先是被胆大包天疯了魔的三公主搅和了一番,后又被突如其来的灭门惨案给打断,好好的一个生辰宴过得是惊心动魄。
看得出来,皇帝努力不让长宁公主这生辰宴上见血,之前三公主大逆不道却能免去死罪,很大一部分原因的确是后宫之事牵扯前朝甚广,两大世家出了事得休养生息,宓妃母族势大,皇上还是需要宓妃的母族支持。但是不可否认,皇帝还是存着一些不在生辰宴上喊打喊杀的念头。
但万万没想到,后面直接来了个灭门案……
满腔苦心全毁,仿佛老天作对,就离谱。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别说皇帝了。
除此之外,这段时间的的确确是太过于反常了,老牌世家接二连三地出事,一件比一件恶劣,很难让人不去想这是不是在针对天盛的几大世家,进而……动摇国之根基。
有一些脑子活泛的大臣将此事往深了去想,都得出一些令人细思极恐的结论。
有能力对这几大世家出手的,并且能从中获得利益的,也不过就那么一个罢了。
只是,在证据不够确凿之时,还真是没人敢说这种话,搞不好一顶帽子扣下来便是挑拨两国关系的重罪。
大臣们心知肚明,于是三缄其口,默不作声。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没人想直面暴怒的皇帝。
但有些人并不是不说话就能躲过一劫的,就比如禁军统领董义被皇帝劈头盖脸一顿骂,若不是云曦瑶帮他说了句话,差一点就被盛怒下的皇帝撤了职。
毕竟此事发生在上京,他的禁军掌管着全上京的治安,出了事他首当其冲,没有半分推卸责任
董义感激地看了云曦瑶一眼,说来惭愧,自上回井中女尸案子过去之后,这已经是云曦瑶第二次帮他了。
云曦瑶冲他眨了眨眼,显得颇为可爱。
她救他也是有原因的,毕竟董义这个人还算是忠义,这样年轻便当上了禁军统领说明了他的能力还是挺强,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若是因为这些事便将董义撤职,且不说换上来的人不一定能有他的能力,就说这权力的交接、内部服众等还需要一些时间,而这段时间说不准就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毕竟是统管上京的禁军,相当于皇族的安全有大部分都被捏在了禁军手里。
再者说,云曦瑶心知肚明,之前的事跟董义也没什么关系,分明就是那些世家内部出了问题,让邻国之人有机可乘。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云曦瑶叹了口气,有点头疼,这事可真愁人。
皇帝大概发了一盏茶的脾气,趁势将一些尸位素餐他平时早就想收拾的官员撤了,换上了自己的心腹,不管那些人跟这些事沾不沾边,皇帝总能找出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被点到的官员没有董义这样的好运气,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发完脾气并处置了碍眼的家伙之后,皇帝稍微舒坦了一些,开始任命官员处理这些事。
挑来选去,皇帝最终还是全权交给了大理寺卿裴桓。
上京出了这样恶劣的事,大理寺首当其冲义不容辞,再说裴桓的能力有目共睹,调回京后接连两个大案办得很漂亮,短时间内便找到了真凶,顺带还牵出了背后的事……皇帝想到这眯了眯眼,一道冷光从眼里闪过,对,也正是因为这背后的事,他想知道这次是不是也跟那边有关系,裴桓一直跟进着,若是有什么不妥也能及时发现。
毕竟这案子发生的时间点太巧了,很难不让人多想。
“臣领命。”裴桓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