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瑶一脸懵,听了夏铭的话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来,满脸怔忪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云曦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语调有些飘忽:“我是不是哭久了,听错了……”
她惊得连泪珠都憋回去了,原本水波荡漾的狐狸瞳都渐渐回归了平静。
怎么会呢?云曦瑶木木地想着,正常人谁会自己对自己施以剐刑?
那么疼。
也许是云曦瑶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太傻了,竟然引得夏铭轻声笑了一下,这一笑令夏铭的脸上多出了些曾经的意气风发,整个人又显得鲜活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张扬之色。
但这种鲜活生动的代价无疑是不小的,因为云曦瑶很快便看见夏铭的胸膛莫名一颤,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也随着动了动,里面的虫子刚冒出了头便被甩下来,撞到了森森白骨之上,摔得晕了一瞬,随后像是很快便醒来了,快速地又钻进了夏铭的心里。
夏铭面上的笑意维持不住了,咳了两声,竟是咳出了血,那血里带着不知名的肉块和蹦了几下后死掉的小虫子。
这虫子分明是在蓄意报复夏铭将它意外甩出。
云曦瑶之前只是听夏铭说过,却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见过这血中的小虫,如今总算是得以见到,一颗心难过得像是被谁的手攥紧了。
“咳,姐姐,你没有听错,”夏铭低着头好不容易缓过了那阵锥心之痛,对云曦瑶笑着慢慢道,“我身上的肉的确是自己剜的。”
“……为什么?”云曦瑶嗓音干涩,她想不通。
“这个还得是跟我没讲完的故事有关,”夏铭轻咳了一声,启唇想接着说完,但却被旁边不耐烦的洛枫皱着眉头打断: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再说万一直接死在这儿岂不是白瞎了我那么多丹丸?”
洛枫恶声恶气粗着嗓音对着夏铭说完,随后又看起来很不情愿地臭着脸跟云曦瑶说:“想听故事?我给你说。”
“毕竟这里面也有我的功劳不是吗?”洛枫挑了挑眉,语气中甚至还有些自得。
云曦瑶抿了抿唇,对于洛枫实在是没什么好印象。
他愿意说,她听便是。
于是洛枫讲起了故事,其中一些他之前不太清楚的无关紧要的细节,夏铭挣扎着补齐。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全都说出来也无妨。
时间还是回到洛枫与夏铭达成了短暂的协议之后,两个人各怀心思,表面上却还是像之前一样,一团和气,甚至由于两人心知肚明这是虚假兄弟情,却装得更加真心实意,甚至有些浮夸,令府中人深表震惊,想着这俩人什么时候关系突飞猛进,连吃饭睡觉都要一起了。
而夏铭心里十分清楚,这洛枫是在看着他呢,为了防他有什么别的心思,自洛枫与他摊牌之后,洛枫就看得他很紧,生怕他有什么机会去告密。
夏铭面上没展现出什么来,可是心里却是哂笑,他都被下了噬心蛊了,居然还是不放过他,洛枫对他可真是重视啊。
既然如此,夏铭想着也不能辜负洛枫的信任,面上嘻嘻哈哈,如往常一般插科打诨,可是私底下还是没有放弃找机会暗示他爹小心洛枫。
只是他被看得太严,他爹又是个不太能明白他意思的榆木脑袋,他屡屡失败,很是受挫。
终于,有一日,夏铭找到了洛枫不在的时候,许是对方被他所谓的主子给叫走了,夏铭的身边幸而没了那双守他的阴冷眼睛,瞬间觉得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
虽然那人在临行前还特意在他耳边森冷着语气嘱咐他乖乖呆着,不要作什么妖。
可夏铭是谁?那可是自三岁学会走路之后就跟“乖”这个字沾不上边的人,顶多是与“乖张”挂钩。
他从小到大被定国公指着鼻子不知道警告了多少回,可是并没有哪一次他是乖乖听话的。
他仿佛是天生反骨,明明长着一张极具欺骗性的漂亮容颜,办起事来却是人憎狗厌。
于是夏铭暗暗压下了心底的一丝激动,面上装着乖巧,眨了眨眼,没多说什么,只是冲洛枫挥了挥手,仿佛是早瞧他不顺眼了,让他赶紧离开。
洛枫被气得笑了,狠狠揉了揉夏铭的头——这个动作是东窗事发之前,洛枫对夏铭无可奈何的时候经常做的,短短一年的时间足够将一些小动作变成小习惯,所以直到现在,两个人算是半撕破了脸皮,可之前生活的一点一滴还是影响了他们,渗透入了他们整个人之中。
夏铭愣了愣,没有躲,随即垂下眸子,掩住了眼里的冷意与厌恶。
“别忘了噬心蛊,”洛枫轻声道,“夏小六,我很快就回来。”
拜他所赐,夏铭现在对于“夏小六”这个他曾经颇为欣赏的称呼感到恶心。
确切地说,从他口中吐出的所有字眼,他都觉得恶心,就像是沾着他体内的虫子一样恶心。
但是夏铭也算是经历了不少,学会了隐忍,咬紧了后牙槽,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很快,洛枫满意地离去了,从正门大摇大摆地便走了。
夏铭总算是盼到了洛枫的离开,盯着那人的身形消失在了视野之中,等了会儿,估摸着那人已经出了定国公府,随即起身,快步出了他院子的门。
他必须要赶紧找到定国公,错过了此次机会,之后还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
他等不起,定国公等不起,甚至于天盛更是等不起。
夏铭在府中一路狂奔,风吹起了他的衣衫,连天上的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跑,似乎想要知道这个逆着风跑的少年究竟是要去往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