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银杏叶落了一地,地上一片浅黄的颜色,周亦薇抬头看着一片被风吹落的叶片,伸手接住它。
温暖的颜色,微凉的叶片,她五指并拢,把叶片收在手心。
“爸。”她突然喊周毅。
周毅蹲下来,目光和她平视,“怎么了?”
周亦薇看着周毅鬓角的白发,问:“您……是不是,很爱我妈妈?”
周毅明显顿了下,看着她的眼睛,突然笑了,“你个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个干什么?”
“我不小了,我,已经成年了。”周亦薇伸手,贴在周毅的脸上,认真地说:“我看得出来的,您很爱妈妈。”
周毅笑着摇摇头,长着薄茧的大手握住她的手,半开着玩笑说:“我闺女懂得真多。”
周亦薇也笑,“您可以……和我说说,就、当作是朋友……之间的谈话。”
周毅温和地笑,伸手把她膝盖上的毯子重新盖好,沉默了会,才说:“我和你妈妈,是同学,很早就认识了……”
周毅视线看向远处,慢慢地回忆起二十几年前的事。
那时候的周毅和李瑜是高中同班同学,他看见李瑜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不过那时的自己胆小怯懦,只敢偷偷地去看她,有时能跟她说上一句话,心里都能开心上很久。
可李瑜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她和那个人青梅竹马,那个人他没见过,听别人说他叫江景,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其他的,他也没太在意。
后来,高考之后他去了晏城,只有偶尔听同学发恼骚的时候说起过李瑜,听说他们打算一毕业就结婚,然后就在县城里安定下来。
周毅听了之后只是笑笑,面上是毫不在意,可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早已感觉心里苦涩的发疼。
不过一年的时间,他又听人说李瑜和江景分了,江景出了国,李瑜还是留在县城里,周毅只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的端起桌面上的酒杯喝一口,听着同学的唏嘘感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听到李瑜和江景分了的消息后,心里是开心的。
可他找不到理由去联系李瑜,只能在酒桌上,向同学旁敲侧听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这年年末,周毅回了家,家里的大哥娶嫂子,他跟着一起去县里采购礼品,在成衣铺子里遇见了李瑜。
她还是和高中的时候一样,样子没怎么变,只不过眉眼间多了一丝忧郁。
周毅知道,她肯定还是在想着江景,她的那个远去国外的青梅竹马。
冬月二十七,一个老同学说是搞个同学聚会,把班级里的同学都叫上了。周毅以为李瑜不会去的,在聚会上看见李瑜他无疑是惊讶的。
那天晚上李瑜喝的很醉,和她要好的女同学劝她也没用,她像是来买醉的,她伏在女同学肩头时,他清楚地听见她叫了“江景”的名字。
他扯了扯嘴角,心里一阵苦涩。
大年初三那天,周毅跟着周大伯一起去亲戚家拜年,老姑婆拉着周毅的手就说要给他说媒,吓了周毅一大跳,摇摇头拒绝了老姑婆的好意,留下来吃了顿饭,又赶着日头回了周家村。
十二号那天周毅买了回晏城的票,一节车厢里满是人,幼儿的哭闹声,男人女人之间的攀谈声,周毅闭上眼,就坐在过道的位置上。
半梦半醒间有人说了句“让一下”,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他睁开眼就看见了站在旁边的李瑜。
他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并拢腿让出一个位置让她进去。
两人坐的座位,她刚好和他坐在一排。
周毅心砰砰地跳,这是认识李瑜这么多年来,和她坐的最近的一次。
他侧目看过去,她闭着眼,微微皱着眉。
县城到晏城五个小时的路程,周毅在心里组织了无数次话语,却还是没能对她说出口。
火车一到站,李瑜就拿上东西下了站,周毅后知后觉,在乘务员的提醒下也下了站。
四月份,周毅在师哥的带领下去了一趟友校的联谊会,再次见到了李瑜,听了师哥的介绍,他才知道,他原来和李瑜离得这么近。
她和他都考来了晏城,只不过他不知道,他也没遇见过她。
李瑜照常是喝得很醉,联谊会结束时,周毅主动接了送李瑜回宿舍的任务,师哥看着他,面上是一副了然的模样。
那天晚上,半醉的李瑜抱着周毅哭了很久,埋在他怀里叫江景的名字。
周毅僵硬着身子,闭上眼睛,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
之后又是师哥组织的几次相约,李瑜会去,周毅也会去。
立夏的那天晚上,空气里满是燥热的因子,周毅送李瑜回宿舍的路上,李瑜突然问了句“你喜欢我吗?”
周毅在瞬间呆愣,四周只剩下左胸腔里心脏的狂跳声,在昏黄的路灯下,周毅说出了“喜欢”两个字。
从此,两个人就这样在一起了,自然而然地,一毕业就结了婚,从晏城回了云溪定居,一直到一对儿女出生。
二十几年,周毅一直深爱着李瑜。
他以为能够一直这样的幸福下去,直到江景的名字再一次出现,从刚开始的询问到争吵,再到后来演变成的离婚,他和李瑜之间,就这样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