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灏摇摇头,道:“无妨,不必管他。”
蔡惊鸿颔首,一行人便上了车,不远处,冠晗祯仍旧站在那里,半眯起眼来望着这边,曾敬贤打眼看了看,道:“云灏,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此人不是什么善茬。”
崔云灏默然片刻,然后道:“日后再说。”
转眼时间就倏忽而过,到了四月二十一日,被所有士子们所瞩目的殿试要开始了。
是日大早,卯时初刻,三百名贡士身着袍服冠靴,从皇城的东华门而入,到了中左门附近停下,开始等候点名领卷,而送考生们入场的亲属随从也都在这里停下了。
殿试只考时务策论,所谓“金殿射策”,便是由此而来,时间只限当日,不许续烛。
不多时,便有人来引着贡士们前往保和殿,宫道宽阔无比,无人说话,只能听见脚步声,或轻或重,不绝于耳。
宫殿巍峨,此时天还未全亮,远处的大殿屋檐下还挂着灯笼,沉沉的夜色中,这座皇宫似乎仍旧在沉睡之中,还未醒来。
保和殿内灯火通明,几乎没有人敢抬头四处张望,俱是低垂着头,目光落在面前的地砖上,三百名贡士皆是按照会试名次,分立大殿两侧,空气中安静无比,针落可闻。
不多时,又有一阵脚步声窸窸窣窣传来,听那动静,似乎来的人还不少,终于有人忍不住悄悄抬头去看,只见满目都是大红大紫的袍服,竟都是一二品的朝廷大员,自殿外鱼贯而入。
待所有的王公大臣们都站定之后,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几乎所有的贡士们都浑身一震,有些忍不住的便抬头去看,只见门口聚集了黑压压一片人,肃穆威严,那是当今天子的仪仗到了。
升殿之时,作乐鸣鞭,众人立即跪伏下去,行三跪九叩大礼,同时三呼万岁,整齐的声音在保和殿空荡荡的上空传递开去,直震得脚下的地砖都颤抖起来,威势赫然,甚至有胆小之人,连腿都有些发软了,叩拜完之后,半天爬不起身来,还得旁人帮着拉扯一下。
唯有少许人尚能镇静自若,眼观鼻,鼻观心,不东张西望,也未有惶恐畏惧之色,崔云灏便是其中之一。
这时,一个声音高声喊道:“永泰三十年甲辰科殿试,现在开始。”
“发策!”
所有士子们都在考桌旁坐下来,因为考桌高仅尺许,于是他们只能席地而坐,有那身形过于壮硕的,便不得不把脚缩起来,甚至有把整张考桌都顶起来的,看上去十分滑稽。
题目发了下来,上面写着头一题:问帝王之政与帝王之心。
崔云灏略微皱起眉来,伸手取过砚台,开始研磨,他的眼睛却不看墨,只盯着那一行短短的字,像是入了神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忽觉有一道目光看过来,他下意识回过头去,却见正是左侧坐着的冠晗祯。
他收回探究的目光,笑笑,指着崔云灏的砚台,道:“云灏贤弟,墨要溢出来了。”
崔云灏停下手,仍旧是没有看墨,只是望了他一眼,淡淡道:“多谢晗祯兄提醒。”
冠晗祯笑了一下:“不必客气。”
他才说完,崔云灏便转过头去,似乎方才那一句只是随口客套而已,冠晗祯一哂,不再看他,继而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题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