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了崔宅时,绛衣率先跳了下去,道:“雪已经停了。”
崔云灏下去之后,只见雪果然不知不觉就停了,他回身将手递给楚滢滢,道:“小心,地上滑。”
晚上比白天更冷了,楚滢滢下了车,呵出一口白气来,道:“先进去吧,绛衣,你给贾叔搭把手,把马车赶进马厩去。”
绛衣立即答应道:“好,奴婢知道了。”
崔云灏提着灯笼,牵着楚滢滢一道往宅子里走。
地上铺着薄薄的积雪,踩过时发出簌簌的声音,留下了两行脚印,靠得很近,就像那两个相携而去的背影。
夜里的时候,因为燃着两盆炭的缘故,屋子里倒不觉得如何冷了,楚滢滢坐在榻上,摆弄着桌几上的一尊红泥小炉,炉子里的银炭通红,炉子上隔水温着一壶酒。
楚滢滢正在摆弄着旁边的杯盏,门开了,静静燃烧的烛火轻轻颤了一下,崔云灏进来了,不等楚滢滢说,便将门合上了,烛火又再次恢复了平静。
屋子里静谧,楚滢滢朝对面轻扬了小巧的下巴,道:“你坐。”
崔云灏看了看那炉子,依言坐过来,道:“是酒?”
“嗯,”楚滢滢点点头,答道:“今日一早送来的,听说我们今年不回去杭州城,爷爷特意把今年新酿了的酒托人送来了,好大一坛子,估计够咱们喝一年了。”
陆仁甲每年都会自己酿几大坛子酒,逢年过节大家伙儿就凑在一块,围着火炉喝上几杯,尤其是这种寒冷的天气,一杯温酒下肚,把寒气都驱散了。
年年都是这样过的,今年他们不回去,倒觉得冷清了许多,一想到从前那些热闹的场面。
楚滢滢面上不免露出几分怀念来,崔云灏见了,只以为她想回杭州城了,心里一紧,抿了抿唇,慢慢地道:“等过了年关,我看看能不能请假,咱们回一趟杭州城。”
楚滢滢回过神来,立即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遂笑道:“无妨,我只是突然想起来罢了。”
她说着,伸手试了试炉子上的水温,口中道:“你如今在翰林院,总有些不便的地方,爷爷和伯父伯母他们会理解的,等日后有了机会,咱们再回去也是一样。”
崔云灏点点头,虽然表情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楚滢滢仍旧感觉到他轻松了许多,心里不由无奈一笑。
水温正好,酒暖好了,楚滢滢伸手将那白瓷酒壶从温水中拿了出来,女子纤细的手指映衬着那洁白的细瓷,十分精巧漂亮,竟一时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白瓷了。
楚滢滢拿过干净的麻布,将酒壶上的水迹仔细擦去,一切妥当之后,这才轻轻挽起袖子,将酒注入杯中,动作轻柔无比,如行云流水一般。
崔云灏就静静地看着,就连这样的动作他也不厌其烦。
酒暖热了之后,酒香气就愈发浓郁了,在空气中氤氲开来,渐渐蔓延至肺腑中,颇有熏熏之感。
楚滢滢将酒壶放下,道:“可以了,喝吧。”
崔云灏点点头,拿起酒杯来,只觉得那暖暖的酒香一直往鼻尖钻,绵软醇香。
楚滢滢端着酒杯,慢慢地品着酒,因是自家酿的,所以不算浓烈,反而带着一丝细微的甜味,令人忍不住反复品尝。
正在这时,楚滢滢听见了什么动静,对崔云灏道:“你听。”
崔云灏侧耳细听,那声音很细微,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将门轻轻拉开,那声音更响了,笃笃笃……
他反应过来,对楚滢滢道:“有人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