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皇上。”
崔云灏站起身来,永泰帝仍旧在看奏折,眉头微微皱起,大殿里一片寂静,一丝声响也无。
过了许久,不知永泰帝看到了什么,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折子合上往御案上一扔,表情看起来十分生气。
“废物!”
他狠狠骂了一句,又将目光投向大殿的门口,殿门已经被合上了,永泰帝的视线没有落在实处,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看着崔云灏道:“朕今日不想听那些经义了,你给朕讲讲启书。”
这有些出乎崔云灏的意料,本来今日依循旧例,他是要给永泰帝讲六韬明传篇的,为此他也做了详细的准备,没想到永泰帝临时改了主意。
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这时候崔云灏自然不能拒绝,他的脑子急剧思索着,口中从容应答:“臣遵旨。”
启书乃是前大启朝编纂的一部史书,崔云灏很快便在心里整措了言辞,开始徐徐替永泰帝讲解起来。
“念旧而弃新功者凶,用人不得正者殆,强用人者不畜,为人择官者乱,失其所强者弱,决策于不仁者险,其意思是只念及他人的旧恶,却忘记其所立的新功,日后必会遭来大凶,任用邪恶之徒,日后必然会有危险,勉强用人,一定无法将其留住……”
当崔云灏讲到这一段的时候,永泰帝频频颔首,忽然道:“大启既有此书,何以后来会为魏取而代之?”
他问完,一边抬起眼来问崔云灏,永泰帝已是知天命之年,又因近来政事操劳,面容上已浮现出了疲惫的皱纹,但是那双眼睛却依旧炯然,甚至是锐利的,仅仅就是这么看过来,便带着一份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令人倍感压迫。
崔云灏答道:“回皇上,臣以为书是写给愿意看的人而看,大启有此书,他们却未必愿意看,看了未必愿意懂,懂了也未必愿意去照做,上行下效,有书如无书。”
听了这番话,永泰帝琢磨了一会,笑了,似有些兴致地问道:“话到这里,那你索性给朕说说,自大启末年以后,短短数十年时间,天下称帝王者不下十姓,战乱不止,民不聊生,这又是为何?”
崔云灏语气平静地答道:“以臣愚见,这是因为大启藩镇过强,而王室太弱的缘故。”
永泰帝的目光盯着他,追问道:“你觉得该如何解决?”
崔云灏想了想,答道:“应适当逐渐削弱藩镇的兵权,限制军饷,将其麾下精兵收回朝廷,天下自然就平定下来了。”
永泰帝一手撑在龙椅上,过了一会,徐徐笑了,站起身来,称赞道:“说得好。”
他负手走了几步,道:“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却能想这么多,让你在翰林院做一个区区侍讲实在是屈才了。”
他说着,顿了顿,道:“昨日雍王向朕荐你去兵部当值,朕本觉得你年纪小,恐怕不大合适,如今看来,倒是朕太过拘泥了。”
他说着便笑起来,崔云灏立即垂首道:“皇上过誉了,臣见识尚浅,还需勤勉学习。”
永泰帝摆了摆手,笑道:“不必自谦了,朕虽然老了,但是看人还是很准,自明日起,你就去兵部吧,侍讲学士一职仍兼着,回头还进宫来给朕讲解经义。”
话说到这,崔云灏便知今日这一关算是过了,他立即跪下来叩谢皇恩,自此,他便算正式入了兵部,就任职方司员外郎,从五品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