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缓就不要紧,那参他的御史见永泰帝没动静,又一连上了三本奏折,言辞越来越激烈犀利,太子看得满篇都是骂自己的话,不由烦躁无比,随手把三本奏折又给压了。
第三日,那个御史没动静了,朝议快完了的时候,永泰帝望着下方的官员们,随口道:“卿等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奏?”
一个人出列,跪倒在地,道:“臣有本要奏。”
看见那个人,太子的眼皮子顿时跳了一下,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了不妙的感觉,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他一连压了四本奏折的御史。
一看是御史要上奏,这下不止太子,就连永泰帝和群臣的眼皮子都跳了一下,唯有崔云灏垂下了眼,片刻后,永泰帝略带苍老的声音传来:“准奏。”
那御史大声道:“臣要上奏的事,都在这奏本中了,请皇上过目。”
立即有太监过来,将那奏本捧起,恭敬呈给了永泰帝,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那奏折,观察着永泰帝的表情。
于是他们也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永泰帝的眼睛猝然睁了一下,面上的表情闪过震惊,不信,怒意,最后化为了平静,如果忽略那紧紧捏着奏折的手指的话。
“太子,”永泰帝的声音出奇的柔和,道:“你也来看看这本奏疏,是专门说你的。”
闻言,太子的眼皮子突然狂跳起来,他觉得喉咙有些发干,脑子里开始急剧地思索着,前几日看到的那四本奏折里面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忽略过去了。
没有,绝对没有,那些都是骂他的话,字字如针,说他私下结交朝臣,意图结党,全是空话,这种奏折他不知道看过多少了,参政这么多年,他早就知道,这些御史们浑身上下就只有一张嘴,有空没空就瞎叫唤,实际上真的能拿出证据的不多。
但越是这样,方才永泰帝的那番表情就越是诡异,太子心里七上八下,忐忑无比地接过那奏折,入目便是:“……永泰二十八年春二月,岑州加收茶税,当年共计获税银八十万七千两……永泰二十九年夏五月,太子宴工部尚书彭子建,户部右侍郎于一博,都督佥事翟义亮……永泰二十九年中秋,太子宴右督察御史朱晖,都督佥事翟义亮,东城兵马指挥使魏徵……永泰二十九年冬十一月,宴吏部尚书兼内阁阁员虞锦荣,前内阁首辅刘禹行……”
这本奏折记录得太详细了,太子越看越是心惊,额上见了汗意,脸色也越是苍白,他这才知道,从前行事是有多愚蠢,多肆无忌惮,留下了多少把柄。
他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
“意图朋党,其心可诛”八个字不大,却如同一把锥子似的,倏然刺入了太子的眼底,他捏着奏折的手指都哆嗦起来。
那御史还在高声地对永泰帝说他的前四本奏折,皆是石沉大海,不得已今日才当庭上奏,请皇上恕罪云云。
“还有四本奏折?”永泰帝森然道:“朕为何一本都没有看见?太子。”
忽然被点了名,太子下意识抬起头来,正对上了永泰帝那双锋利的眼,他额上的冷汗骤然滑落,张口道:“儿、儿臣在。”
永泰帝冷冷地看着他,道:“近日朕身体不适,让你整理奏折,你把陈御史的奏折整理到哪里去了?”
太子干巴巴地道:“儿臣、儿臣……”
永泰帝的眼里闪过深深的失望,他站起身来,道:“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