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末,眉山书院外数十里,一座矮山上。
一群人或着紫衣、或着青衣、或着黑衣相互搀扶着,勉强越过了矮山的山顶,终于见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山背面零散错落着的一些石头。
那些石头大的高过人头顶,宽阔到需要数人相围才能环抱,小的高度只能达到正常成年男子的大腿,让一个人坐在石面上都颇为勉强。
勉强走进了那片乱石阵中,那些人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坐倒在地,有的靠在石头上,有的躺在地上,或捂住胸腹,或环住小腿,或掏出干粮啃着,时不时还捂着脸颊哎呦两声。
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按着自己的胸口,问向当中仅有的一名身穿紫衣男子:“明老大,舍老吩咐我们进到学堂里,去教训两个人。”
“本以为是个好差事,却从没有说过点子这么扎手啊。”
“这下兄弟们可是吃了不小亏,又听了那位的嘱咐,不敢闹出大动静,这才先撤了。”
“这下事情没做成不说,还受了这些伤,不少兄弟骨头都折了。”
“回头要是再吃些责怪惩罚,该如何是好啊。”
那紫衣男子正在仰头饮水,闻言先咽下口中水,然后放下水壶,伸手抹了抹嘴,这才回答道:“舍老说了,无论事成与否,立刻离开书院,在这里见面。”
“想必他也是猜到了有失败的可能的。”
“毕竟若只是要教训两个不知好歹的小子的话,完全可以等在书院外面,没必要冒险进入。”
“由此可见,应当还有别的目的。”
“至于是否怪罪,我们这些下人担心也没用,只盼他老人家念在我等辛苦一场,不嫌我等办事不力,也就好了。”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石阵中间响起:“是否你等办事不利,容后再说,先将你们今日所遇之事一五一十说来。”
随着声音响起,一个微微弓着腰的老者出现在了石阵中央的一小块空地上。
那老者穿一身不甚华丽、但是得体熨帖的蓝衫,一头稀疏的白发,眼神浑浊,满脸皱纹,手中拄着一根拐杖,看那形质竟然像是一根天然的石杖。
其中数个坐着、躺着的人猛然跳了起来,如临大敌地四下张望,见到是那老者,忙随着自家首领一同深深弯腰,一鞠到地。
身后诸人直起身来,唯有那首领弯着腰,小步踏前数步到了那老者身边,将于白子规二人交手的情况一一说明。
那老者不言不语,耐心听着,不时微微颔首。
带到那紫衣男子叙述完毕,老者看向他,问道:“带你们进书院的人没有暴露吧。”
紫衣男子正提着一颗心,生怕被怪罪,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您放心,他将我们带进书院、到了树林里预计的埋伏地点,就及时离开了。”
“我们事后不管是动手、还是顺着原本的路线离开,都未惊动别人。”
“毕竟才一个小小书院,能有什么森严防备。您放心,不会有人发现他的。”
老者微微摇了摇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的扭头看向石阵外,那一行人来处的山那边,皱了皱眉头,看向疤面男子;“你们果然被发现了。既然如此,须怪不得我了。”
那男子一怔,正欲说些什么,忽听见身后响起声声爆响声、惨叫声、碰撞声、呼啸声。
转身一看,一块块石头碎成了无数小石块,四散飞溅,其速之快远超他们的反应所能及。
阵中诸人只来得及发出几声惨叫,就被无数石块洞穿,打得如破烂的筛子一般,不成人形,血肉随着石块在空中溅开。
那紫衣男子惊怒之下,正欲转身喝问些什么,忽然一股大力从他背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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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欲刹足,却只如蚍蜉撼树一般,根本来不及、也无力阻住去势,就这般落进了石块碰撞着的区域中,只觉周身传来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远处的山顶,从山那面冒出了一名一身长袍、下颌有须的中年文士,正是先前授课的游先生。
他望向原本是一个石阵的位置。
无数大小石块在空中迸射,有的激烈对撞,碎成更多更小的石块,有的飞射向外,却仿佛碰撞到了一道倒扣在原地的半球形无色壁垒一般,反射了回去,继续与其他石块碰撞。
几乎几个刹那的功夫,那些石块就碎成了漫天烟尘,伴随着同时被击打成了无数细小血珠的血肉,形成了一个半球形的血色沙雾。
游先生皱了皱眉,伸手一挥,密密麻麻的拳头大火团出现在了沙雾外围,其间伸出细长火线,连成一个更大的半球形火网,包覆在沙雾外围。
火焰蒸腾,半球内空气迅速干燥,沙砾沉淀。
视线渐渐清晰,只见满地被炸出的石坑、不规则裂纹与大片干枯了的深褐色血迹,却不见有半个人影。
那些闯入者自不必说,可是自己先前刚刚看见、尚未看清面貌的蓝衣人呢?
游先生眉头又皱了起来,随后又稍稍舒展了一些,看向远方,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
又是申时,夕阳落下,天色渐暗。
苦练了一下午的白子规和姜青峰二人结伴走出书院门口,与已经等在门口的白子安打了声招呼。
旋即,姜青峰就迫不及待地抢先问道:“玉角大哥,情况怎么样?”
相比于他,白子规显然沉稳了许多,并未急着问出口,但也跟着将视线投向大哥,显然并不是丝毫不关心。
白子安先朝二人招了招手,随后伸出一只食指,沿着嘴唇一划,示意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然后便转身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两人会意,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走出去一段路程,直到周围已经不怎么有刚刚走出校门的学子了,白子安这才将游先生下午暗中跟随那些潜入者的情况说了一遍。